34.5℃的冰寒，像一根無形的毒刺，紮穿了江南巷弄的煙火暖意。林夜抱著蘇璃衝進巷尾那間掛著褪色“懸壺”布幡的老醫館時，空氣裏彌漫的陳年藥香都仿佛凝滯了。
    古法新生
    老中醫枯瘦的手指搭在蘇璃纖細得近乎透明的手腕上，閉目良久，花白的眉毛擰成了疙瘩。油燈昏黃的光在他溝壑縱橫的臉上跳躍，歎息聲沉重得如同古井裏的回音。
    “寒氣蝕心，非金石可醫，非草木能拔……”他睜開眼，渾濁的眼底竟閃過一絲奇異的了然，仿佛看穿了這“寒氣”的本質，“此乃神衰之兆，心火將熄。需引情火為薪，重燃心爐。”
    他提筆，在泛黃的毛邊紙上龍飛鳳舞，寫下的藥方卻讓林夜瞳孔驟縮：
    >“林夜掌溫三錢（恒72℃者為佳）
    >青堯星力文火煎沸一刻
    >佐以市井喧嘩十兩（需鮮活滾燙）
    >三味合煎，趁熱服下，一日三次。”
    夜市炊煙
    入夜，城東最熱鬧的“星河”夜市。往日林夜那不起眼的桂花糕攤旁，赫然多出了一輛改裝過的、鋥亮的不鏽鋼餐車，霓虹招牌閃爍——“弑神鐵板·滄溟冰飲”。
    林夜掌溫三錢：他站在餐車後，圍裙下手臂肌肉繃緊，掌心虛按在巨大的鐵板上。曾經凍結星辰的“永寂之力”被極致內斂、馴服，化作精準到毫厘的熱源。一塊厚切牛排落下，“滋啦”爆響，油脂歡騰。他眼神專注，時間仿佛在他指尖凝固，七分熟的火候，是絕對領域內的“絕殺”。食客們圍得水泄不通，隻為看一眼那神乎其技、分毫不差的控溫表演。
    佐以市井喧嘩十兩：蘇璃裹著厚厚的羽絨服，坐在餐車角落的收銀機後。收銀機的塑料外殼上，竟無聲地凝結著一層薄薄的白霜，絲絲寒氣彌漫。她麵前擺著一排玻璃杯，指尖輕點杯壁，杯中的酸梅湯瞬間凝結出細碎的冰花——滄溟血脈的寒力，成了最天然的冰箱。她蒼白著臉，努力對每一個付錢的客人擠出微笑，那微弱的暖意，是藥方裏不可或缺的“鮮活”。
    青堯星力文火煎：青堯則徹底放飛，西裝外套早不知丟哪兒去了，襯衫袖子卷到手肘，脖子上掛著個擴音喇叭。他跳上餐車前的小板凳，叉著腰，對著洶湧的人潮聲嘶力竭：
    >“瞧一瞧看一看！天道崩塌！紀元終結！弑神者下崗再就業！滄溟之主賣冰飲！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今日甜品半價！半價！買鐵板燒送冰鎮酸梅湯！不甜不要錢！星穹認證，品質保障！掃我！掃我腰牌二維碼！”他腰間那塊二維碼金屬牌在霓虹下閃閃發光，配合他誇張的肢體語言和“天道崩塌”的吆喝，效果拔群，人流量暴增。那喧囂鼎沸的人聲、嬉笑怒罵、鍋碗瓢盆的碰撞，彙聚成一股滾燙的、鮮活的生命洪流，無形地包裹著角落裏的蘇璃——這便是藥方裏最關鍵的“市井喧嘩十兩”。
    心爐餘燼
    藥香在奇異的組合中彌漫。林夜小心地將恒溫72℃的掌心貼在特製砂鍋底部，青堯收斂了嬉笑，指尖凝聚起一點極其柔和、帶著星砂般微光的“文火”，小心翼翼地包裹著砂鍋。砂鍋內，是林夜掌心傳導的恒定溫熱與青堯星力調和出的奇妙“湯劑”，並無實質藥材，卻蒸騰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鐵板煙火氣和蘇璃身上清冷氣息的暖霧。蘇璃捧著碗，小口啜飲，藥湯入腹，一絲微不可察的暖意似乎艱難地穿透了那刺骨的冰寒。
    燈火重燃
    深夜，一場毫無預兆的暴雨傾盆而下，瞬間澆滅了夜市大半的燈火，電線短路，整個區域陷入一片黑暗和混亂的驚叫。食客們倉皇躲雨，林夜的餐車瞬間被冷雨包圍，陷入漆黑。
    “老板！還做不做啊！”幾個躲雨擠在餐車雨棚下的熟客不甘心地喊。
    林夜正要無奈搖頭，一點微光突然亮起——是某個年輕食客舉起了手機，打開了閃光燈，照亮了林夜身前的鐵板。
    “老板！接著做！給這黑燈瞎火的加點光！”那食客喊道。
    “對！加光！”“我手機也亮著！”“還有我的！”雨棚下，七八個食客紛紛舉起了手機，小小的閃光燈彙聚在一起，竟也照亮了這一方小小的、充滿煙火氣的避風港。
    暖黃的光斑跳躍在林夜專注的臉上，也映亮了蘇璃蒼白的臉。一個舉著手機的大嬸看著蘇璃，帶著雨水的臉上咧開一個爽朗的笑：“姑娘！笑一個唄！你笑一個，這”燈光費”就給你免了！”
    或許是這突如其來的黑暗中的微光太過溫暖，或許是那大嬸樸實的玩笑驅散了寒意，蘇璃微微一怔，看著眼前這些在暴雨中為她舉著燈光的陌生人，唇角下意識地、真心實意地彎了起來。
    “噗嗤……”
    一聲極輕的笑。
    就在這笑聲漾開的瞬間——
    嗤！
    蘇璃裹緊的羽絨服領口縫隙裏，一點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冰藍色光芒，在她胸口位置驟然跳動了一下！像寒夜荒野裏，第一簇被艱難點燃的、搖曳不定的燭火！雖然微弱，卻穿透了厚重的衣物，在昏暗的手機燈光下清晰可見！那光芒中，似乎還帶著一絲……熨帖的藥香？
    林夜猛地抬頭，死死盯住那點微光，握著鐵鏟的手因用力而骨節發白。青堯也停下了吆喝，眼神複雜地看著蘇璃胸口那抹跳動。
    餘燼複燃
    冰藍的微光如同心跳般在蘇璃胸口持續跳動了數息，最終緩緩隱沒，但那瞬間的暖意卻仿佛驅散了些許刺骨的寒冷，讓她緊鎖的眉頭微微舒展。暴雨依舊敲打著雨棚，發出震耳的轟鳴，但這方寸之地，卻被手機的光和那短暫的心爐微光烘得暖意融融。
    就在這劫後餘生般的短暫溫馨時刻，一個歪歪斜斜的身影粗暴地撞開雨棚下躲雨的人群，濃烈的酒氣瞬間蓋過了藥香與食物的香氣。
    “哐當！”一隻油膩膩的搪瓷茶缸狠狠砸在鋥亮的不鏽鋼餐車台麵上，發出刺耳的噪音。來人穿著被雨水淋透、皺巴巴的城管製服，滿臉橫肉漲得通紅，醉眼乜斜地瞪著林夜三人。
    “誰…誰**讓你們…在這兒擺攤的！擾民！占道！”他噴著酒沫，舌頭打結，手指胡亂地指著，“老子當年…嗝…在血刃門…一刀下去…你們這種小妖小怪…嗝…灰飛煙滅！識相的…趕緊滾！”
    “血刃門主”四個醉醺醺的字眼，如同淬了冰的針，瞬間刺破了雨夜中剛剛聚攏的微弱暖意。林夜緩緩放下鐵鏟，指骨捏得哢哢作響，眼底那沉睡了許久的、屬於弑神者的冰寒，如同被驚醒的凶獸，在昏黃的手機燈光下，無聲地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