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五章洋浦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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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0日,下午14:00到達洋浦。
中午吃完了飯,我正蹲在廚房裏刷盤子,手上的鋼絲球刮著瓷盤上的油漬,發出刺耳的“咯吱”聲。
“卡帶!放引水梯!立刻!”對講機裏突然炸出二副的聲音。
手一抖,鋼絲球“啪”地掉進洗碗池,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衣襟。
“這麼快……”我甩了甩手上的泡沫,抓起對講機,“收到,馬上到!”
右舷幹舷三米半,開送引水的拖輪已經在下麵等著了。
我和水頭拖著引水梯往船舷跑,木梯子砸在甲板上“哐當”響。
“梯子卡住了!”水頭罵了一句,掄起鐵錘“哐”地砸向鏽住的鉸鏈。
“快點!引水艇等著呢!”水頭不耐煩地催促。(也是著急了~)
“媽的,這破梯子咋這麼難撬!”水頭啐了一口,又是一錘。
梯子終於鬆動了,倆人合力把它推出去,麻繩“唰”地垂下海麵。
引水員穿著橙紅色救生衣,像隻螃蟹一樣開始往上爬。
突然,一個大浪打來,船身猛地一晃——
引水員在半空中蕩了個秋千,差點脫手。
水頭死死拽住固定繩,指節都攥得發白。
“你們這梯子裝的是彈簧嗎?!”引水員罵罵咧咧地翻上甲板,臉色鐵青。
收完了梯子,也沒時間回去了。
“甲板部甲板部!左舷靠,右舷帶拖輪!”廣播裏響起指令。
老陳叼著煙,拎著撇纜繩晃到左舷,像個西部牛仔似的甩了兩圈,“嗖”地拋向碼頭。
右舷拖輪“突突”地頂上來,拖輪船長從駕駛室探出頭。
“慢車!倒纜!收緊!”船長在對講機裏指揮。
船像隻疲憊的巨獸,緩緩貼向碼頭。纜繩“吱呀”繃緊,蹭出一股焦糊味。
洋浦港的日頭正毒,船剛靠穩,纜繩還在微微顫動,舷梯口就出現了幾個深藍色製服的身影。他們戴著帽子和口罩,拎著公文包走上了我們這條船。
“所有人集合!來辦公室!”大副的聲音在廣播裏炸開,像一盆冷水澆在甲板上。
廚房裏,我正把最後一個盤子摞好,泡沫水順著指縫往下滴。甩了甩手,在圍裙上胡亂擦了兩把,小跑著往甲板去。
邊防的人已經排開了陣勢。為首的警官手裏捏著測溫槍,銀色的槍口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對準額頭,一按——
“36度5,下一個。”
老陳的海員證邊緣已經磨得起毛,遞過去時還在冒汗。”我這老臉就是活證件啊警官。”他試圖活躍氣氛,卻隻換來對方公事公辦的點頭。
檢查到水頭時出了點狀況。他的健康證照片是十年前拍的,現在那張臉比照片上寬了兩圈。”這是我,真是我。”水頭急得直搓手,”您看這個疤,一模一樣。”他指著左眉上那道月牙形的舊傷。
警官用指甲刮了刮照片,終於從鼻子裏”嗯”了一聲。
輪到廚房檢查時,大廚的後脖頸沁出油汗。他盯著那雙手套翻動冰箱隔層,突然慶幸今早扔掉了那幾瓶過期三個月的罐頭。
“衛生要加強。”警官的筆尖在水池邊頓了頓,那裏堆著沒來得及洗的餐盤,油花在陽光下泛著虹彩。
大廚的喉結動了動:“您說得對,我們馬上。。。”
但穿製服的身影已經轉身離開,靴跟敲在甲板上的聲音像某種倒計時。直到那抹深藍色消失在舷梯盡頭,廚房裏凝固的空氣才重新流動起來。
“就這?”大廚從冷藏室探出頭。
李哲點燃一支煙,眯著眼看港口的吊車開始作業:“不然呢?你還指望他們幫你打掃衛生?”
我望著邊防車揚起的塵土,突然想起那個餐盤底下還粘著一片菜葉。撓撓頭,轉身往廚房走去——在晚飯前,還得把那些盤子重新刷一遍~
邊防的人前腳走,水頭後腳就湊了過來。
“卡帶,走不走?”他壓低聲音,眼睛瞟了瞟舷梯口。
我抬頭,看見老四、老電和老紀已經站在甲板邊上了,帽子都沒戴,一副隨時準備溜下去的樣子。
“不了吧,”我搖搖頭,“待會兒還得刷盤子。”
水頭撇撇嘴,“行吧,那我們先走了!”
說完,他們幾個拿著海員證就溜下去了,背影很快消失在碼頭的人流裏。
老四直奔小賣部,買了三包煙和兩瓶冰啤酒。老電去菜市場,買了點火鍋料和蔬菜,跟人家老板討價還價了半天~
水頭找了個鹵菜店,買了點豬頭肉和鴨貨,回來下酒吃。老紀舉著手機到處拍,說回去給老婆孩子看。
下午六點,碼頭管理員推門進來,手裏捏著幾張照片。
“船長,你們的人?”
照片上——
他們四個的背影,一眼就能分辨出誰是誰。沒一個戴安全帽的,連反光背心也沒穿,就這麼勾肩搭背的走了出去。
“這群兔崽子……”
XBH船員在船信群——
船長(發照片):“誰解釋一下?”
老四(秒回):“報告船長!我們不知道有這個規定!”
船長(秒回):“碼頭規定我早就發群裏了,裝看不見?!”
老四(打字飛快):“報告領導!我們剛脫下休息,就一分鍾!”
老電(附和老四):“對對對!正準備戴回去就被拍了!”
水頭(裝死失敗):“我……我中暑了,躺會兒……”
老紀(試圖轉移話題):“碼頭這邊安全管理真到位啊!值得我們學習!”
水頭他們溜下船時,誰也沒戴頭盔,反光背心更是直接扔在了甲板上。
“戴那玩意兒幹嘛?悶得要死!”老四擺擺手,“半小時就回來,誰看得見?別的碼頭不管這事,就這裏屁事兒最多!”
結果,碼頭監控攝像頭拍得清清楚楚。
小平頭也沒跟他們囉嗦,說了句“下回注意!”,就中斷了聊天。
水頭他們回來了,手裏大包小包,臉上掛著“老子今天賺了”的笑容,仿佛剛才群裏的批鬥大會從未發生過。
“來卡帶!給這個鮑魚收拾下,晚上咱們給他消滅掉!”水頭把塑料袋往案板上一倒,十隻肥碩的鮑魚“啪嗒”滑出來,殼上還沾著海水,閃著青黑色的光。
“兩塊五一個!這要是在國內,不得二十起步?”水頭得意地搓著手,“老四砍價砍到老板想打人!”
鮑魚在案板上微微顫動,殼縫裏還夾著幾絲海草,像是剛從海底撈上來就被送進了廚房。
我捏著牙刷,像考古學家清理文物一樣,順著鮑魚殼的紋路刷洗。
“這玩意兒比甲板還難刷!”水頭盯著看,嘴裏嘟囔著。
沸水下鍋,煮3分鍾(“別煮老,不然嚼橡皮!”)。撈出衝涼,用勺子沿著殼邊一撬——“啵”,整塊肉脫殼而出。
把殼洗好,擺齊。挨個放肉,粉絲和蒜泥。(粉絲墊底(泡發的龍口粉絲,偷的大廚庫存)。鮑魚肉擺回去(“假裝它沒被撬過”)。
蒜泥+小米辣鋪滿(老紀的秘製調料,辣度堪比防狼噴霧)。
上鍋蒸8分鍾(香氣順著排風扇飄到甲板)。
蒸鍋蓋掀開的瞬間,蒜香混著海鮮的甜味炸開,連隔壁機艙的老軌都探出頭。
十隻鮑魚擺在桌上,蒜香混著辣油的氣味,像一場小型暴動。水頭從櫃子裏翻出剛買的豬頭肉和鴨貨,他宣布,“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