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下班後的小聚會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291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睜開眼時,天花板在視線裏緩慢旋轉,像一艘即將傾覆的小船。我撐著床板坐起來,太陽穴突突直跳,仿佛有人在我腦殼裏敲鼓。
冷水撲在臉上的瞬間,那股刺骨的涼意終於讓混沌的大腦清醒了幾分。鏡子裏的我麵色發青,眼底掛著兩輪黑眼圈,活像被海浪拍上岸的水鬼。
“活該……”我對著鏡中的自己啐了一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廚房飄來煎蛋的香氣,混合著咖啡的苦澀——大廚的醒酒秘方。我拖著步子往餐廳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水頭已經在吃飯了,他抬頭瞥了我一眼,咧嘴一笑:“喲,活著呢?”
我沒力氣回嘴,抓起桌上的濃茶灌了一大口。滾燙的液體滑過喉嚨,燙得我齜牙咧嘴,但那股暖意總算讓僵硬的四肢活了過來。
“上午幹啥活兒呀?”趁著吃飯的功夫,跟水頭閑聊著。
水頭咬了口饅頭,腮幫子鼓得像倉鼠:“上午?先收昨晚的殘局——你忘了甲板上還堆著六個空酒瓶呢!還有上海上夥食的時候,那些紙箱子塑料框啥的……”
“收拾掉,別讓船長大副看到,不然又要拍照發群裏,給你一頓臭罵!”
我點點頭,三兩口扒完碗裏的粥,跟著他溜出餐廳。清晨的甲板上還殘留著昨夜狂歡的痕跡——六個空啤酒瓶歪歪扭扭地堆在纜樁旁,瓶口還掛著幹涸的泡沫;幾個壓扁的紙箱散落在角落,沾著油漬和菜湯;塑料筐倒扣在排水口,裏麵還卡著半根啃剩的肘子骨。
“分頭行動。”水頭遞給我一個黑色垃圾袋,“你收瓶子,我處理紙箱。塑料筐拿去廚房,大廚說還能用。”
我蹲下身,手指剛碰到酒瓶,就聽見背後傳來腳步聲——
“快!把垃圾藏起來!”水頭一個箭步衝過來,把空瓶往垃圾袋裏一塞,順勢踢到纜繩堆後麵。
是大副!
他背著手從船尾晃過來,目光掃過甲板,又瞥了我們一眼:“一大早的,忙活什麼呢?”
“呃……檢查纜繩!”水頭挺直腰板,臉不紅心不跳。
大副挑了挑眉,沒再多問,慢悠悠地踱步走了。
我們鬆了口氣,趕緊加快速度。紙箱被壓扁塞進垃圾袋,塑料筐擦幹淨送回廚房,連那根肘子骨都被水頭一腳踢進了海裏——“喂魚!”他咧嘴一笑。
一上午就幹這一個活兒,就已經把人累夠嗆了。下午接著把綁紮杆拉到船頭,放進倉庫裏。
水頭在外麵把綁紮杆遞給我,我在裏麵擺在架子上。
倉庫沒有窗戶,隻有一盞昏黃的燈泡懸在頭頂。每搬進一捆綁紮杆,灰塵就被激起,在光柱下飛舞,像一場微型沙塵暴。
我的工服早已濕透,黏糊糊地貼在身上。汗水流進眼睛,蜇得生疼,抬手一抹,卻蹭了滿臉鐵鏽和機油,活像塗了層迷彩。
我站在倉庫裏麵,接過沉甸甸的綁紮杆。金屬表麵被曬得滾燙,即使戴著手套,也能感覺到那股熱度往掌心裏鑽。倉庫裏悶熱得像蒸籠,空氣裏飄著鐵鏽和機油的味道。
“左邊!往左擺!”水頭在外麵吼,“右邊架子已經滿了!”
我調整方向,將綁紮杆一根根碼在架子上。它們整齊排列,像一群被馴服的野獸,暫時收斂了鋒芒。偶爾有幾根不聽話的,從架子上滾下來,“咣”地砸在鐵板上,震得人耳膜發麻。
“水頭!歇會兒吧!”我扶著膝蓋喘氣,喉嚨幹得冒煙。
說罷,我便踏過門檻,出來涼快會兒。這裏麵跟外麵的溫差還是很大呀~
水頭從門外扔進來一瓶礦泉水,倆人坐在有陰涼的地兒,一坐就是一個小時。
“你說……”我突然開口,“這些短杆,到了泰國是不是又得搬出來?”
水頭抹了把臉上的汗,咧開嘴笑了:“那可不!等到了泰國裝貨,還得一根根扛出來,綁箱子、鎖貝位,折騰完了再收回去。”
我拍了拍手邊還沒卸掉的綁紮杆,金屬發出沉悶的回響:“這玩意兒就跟咱的命似的——搬出來,收回去,再搬出來……沒完沒了,咱圖啥?!”
水頭哈哈一笑,“這幾天海上風大,擱外麵的話,船長又要擔心會不會掉海裏,這剛送上來的備件,沒幾天就給整丟了,人家不好交代啊!”
行吧,領導的指示大於一切。
晚上,水頭把他的紅燒肉給做了。
紅燒肉在鍋裏“咕嘟咕嘟”冒著泡,油亮的醬色裹著肥瘦相間的肉塊,香氣順著廚房的門縫往外飄,連甲板上都能聞到。
“嚐嚐!”水頭抄起筷子,從鍋裏挑出一塊顫巍巍的肉,吹了兩下,直接塞進我嘴裏。
肉一入口,肥而不膩,酥爛入味,醬香混著淡淡的酒氣在舌尖化開。我豎起大拇指:“可以啊!這手藝不比大廚差!”
大廚在一旁哼了一聲,手裏卻利索地開了三瓶啤酒,瓶蓋“啪”地崩到天花板上:“少拍馬屁!肉是老子醃的!”
水頭嘿嘿一笑,又往鍋裏撒了把蔥花:“等大副和老陳下來,咱們再開喝。”
八點整,大副的腳步聲從樓梯間傳來,老陳跟在後麵,手裏還拎著半袋沒剝殼的花生米。
“喲,還知道帶下酒菜!”水頭接過袋子,抓出一把扔進嘴裏,“不錯,沒潮。”
我們五個人坐在餐廳裏在,啤酒瓶在中間圍成一圈。大副舉起瓶子:“少喝點,明天還幹活。”
“知道知道!”水頭仰頭灌了一口,“就一瓶,絕不多喝!”
結果一瓶喝完,他又摸出還沒開封的二鍋頭……
大副的酒杯在半空懸著,杯沿輕輕碰了碰水頭的啤酒瓶,“叮”的一聲脆響。
“就一杯。”大副繃著臉,語氣還是那股子嚴肅勁兒,可眼睛卻直勾勾盯著鍋裏的紅燒肉,“明天……還得早起。”
水頭咧嘴一笑,趕緊給他滿上:“放心,這酒度數低,跟水似的!”
大副抿了一口,喉結滾動,眉頭剛皺起來,就被水頭塞過來的紅燒肉堵住了嘴。肉汁在舌尖化開,他的表情肉眼可見地鬆動了。
“怎麼樣?”水頭挑眉,“不比餐廳的差吧?”
大副沒說話,又夾了一筷子,算是默認。
結果一杯喝完沒刹住車,連幹了三杯才算結束。
老陳突然掏出手機,鏡頭對準大副:“領導,笑一個!這得留念啊!”
大副條件反射地板起臉,可嘴角還沾著醬汁,手裏攥著還剩一口酒的杯子,威嚴蕩然無存。
“刪了!”他伸手去搶手機,差點打翻酒杯。
水頭趁機又給他滿上:“急啥?喝了這杯,我給你P成模範員工!”
廚房裏爆發出哄笑,連大廚都笑得直拍**。大副搖頭歎氣,卻也跟著舉起杯子——這一刻,他不再是領導,隻是個被紅燒肉和兄弟情灌醉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