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畢業拿到證後，我收拾好所有行李，就回我爸媽在的江蘇南通了。這裏得說明下，我老家其實是安徽阜陽潁上的。我爸常年在外麵做生意，在江浙滬一帶跑來跑去，那幾年基本就在南通定居了，也挺巧的，就在那兒我認識了我現在的老婆。
    剛下高鐵，就被圈起來，登記詢問。因為我是從上海過來的，彼時疫情肆虐，南通這邊的疫情防護工作做的很嚴謹。好在我沒有被感染，也就大巴車送到鎮上的隔離區，打電話讓我爸所在的村委會主任帶著我爸來接我。然後，居家隔離三天，這幾天下來，都有人來做核酸檢測，也算是相安無事。
    飯桌上的鹵豬蹄凝出一層白油時，我往父親杯裏添了半兩白酒。
    ”爸，我想去學開船。”
    ”開船？開啥船？打魚嗎”我爸不解的問。
    ”是貨輪，跑國際航線的那種。”我劃開手機相冊，翻出海事大學招生宣傳圖，”隻要學一年就能考三副證，工資起薪就有這個數。”說著，我的手指在油膩膩的桌布上按了個圈，比劃著”3”這個數字。
    父親用杯底碾著那個油印子：”三千？”
    ”三萬。”
    他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杯中的酒液在杯壁上晃出一道危險的弧度：”你上次說報關員轉正能拿八千？”
    ”但考三副能上海事大學啊！”話剛出口我就後悔了——專升本落榜的陰影還籠罩在這間狹小的屋子裏，連空氣裏都飄著那股失敗的黴味。
    “這工作還是很危險吧？！還是別幹了！”他很淡定的聲音，難免透露著對這個工作的不安。
    ”哪個工作是絕對不危險的？”向他舉例一些其他工作可能發生的危險事故。
    ”在外自己多小心，保護好自己，問題不大……”
    ”工資再高，也是要拿命換的。”他的聲音小聲傳來，，像隔著一層毛玻璃，”一年到頭漂在海上，連個囫圇覺都睡不好。”
    我知道他們背著我吵過。有天深夜起來喝水，聽見母親壓著嗓子說：”孩子自己選的路。。。”父親悶悶地回了一句什麼，接著是長久的沉默，最後被電扇的哢嗒聲打斷。
    2022年7月，接到學校的通知，說是預計9月份開學。於是就在家等著，閑著也是閑著，幹脆去考了個C1駕照。
    2022年的夏天格外漫長。蟬鳴聲從早到晚撕扯著空氣，連電扇吹出來的風都是溫吞的。我坐在駕校的大眾捷達副駕駛上，炎炎夏日，打著製冷空調也擋不住汗水直流。
    教練是個中年婦女，本地人。這邊的方言實在不懂，這讓學車的過程增加了不小的難度。
    我盯著科目二的倒車入庫線，白漆被曬得發亮。手機突然震動，是學校發來的郵件：上海疫情肆虐，開學推遲到十月。心想，這下應該能把駕照拿到手再去學校了，真好！
    理論考試掛了又掛，不過科目二科目三都是滿分一把過，簡直像開了掛！到十月初，最後有驚無險，科目四90分，在開學前搞定了駕照。
    之後去了學校，也要在外麵隔離三天。學校附近的酒店，校方隻給地址，我們過去，酒店費用自己承擔。
    三天後終於踏進校園了！學校的校區在浦東大道，還有一個”巨無霸”校區在滴水湖臨港大道。這地方大得離譜！在這兒上學？建議人手一輛自行車或電動車，不然上課前得提前半小時出發，否則就得上演”生死時速”了！
    你們能體會在兩個校區之間”穿越”的酸爽嗎？剛到浦東大道校區時，簡直像到了原始社會——洗澡、洗衣服、吃飯的地方都得靠本校生”指點迷津”。更絕的是這裏還有”宵禁”，22：30就鎖門！我們第一天完全不知道規矩，還在自習室刷題到深夜，結果回來發現大門緊鎖，裏麵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我們喊了半天阿姨才來開門，還被訓了一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們隻能賠笑：”下次一定早點回！”
    我們當時采取的是”大證小證雙線作戰”的學習模式。先說說小證吧，我們考了Z01（基本安全——四小證）、Z02（精通救生艇筏和救助艇）、Z04（高級消防培訓合格證）、Z05（精通急救培訓合格證）、Z07（保安意識培訓合格證）、Z08（負有指定保安意識職責船員培訓合格證）這幾個科目。大證則是3000總噸及以上無限航區三副證書。小證和大證的考試都分理論和實操兩部分。
    小證理論都是機考，在學校機房做選擇題和判斷題，滿分100分，60分及格。題目都很基礎，但我和同學們一開始都不知道，都拚命刷題庫，結果考試成績都八九十分。現在想想，這樣確實影響了後麵大證的複習進度。
    小證實操分兩種類：
    動手類：急救、消防，隊友配合不好直接GG；
    背書類：基本安全，老師說”簡單”，我們信了，結果背到頭禿。
    結果2022年12月疫情殺了個回馬槍，全校師生集體”變陽”，我也體驗了什麼叫”喉嚨吞刀片”，疼得連說話都像含了顆玻璃渣。
    考完小證後，學校突然宣布：”考試取消，提前放假！”元旦還沒到，我們就回家躺平了。年後返校，3月底考完小證，接著就是大證實操。
    一個月內：
    儀器狂練：雷達標繪、GPS/AIS、各種羅經（差點把自己練成機器人）
    應急模擬：駕駛台資源管理（大霧天開船、MOB人員落水救援，演得比真事還像）
    英語聽力：每天背題，晚上還去教室戴上耳機，一句一詞聽，生怕到考試的時候考到沒遇到的句子。
    最後老師大發慈悲：”全過！”現在想想，當時在學校考確實簡單，現在上海海事局考，難度高到懷疑人生。
    考完大證實操，我灰溜溜地滾回爸媽家”苟且偷生”了幾天。五一假期剛過完，就被同學們的召喚拉回戰場——最後一場考試，必須全員通關！
    最後衝刺階段，教室裏的人越來越少——有的回家複習，有的去校外租房刷題。我們宿舍卻依然堅守陣地！雖然上海海事大學臨港校區的宿舍隻有個小吊扇轉悠（空調？得自己掏錢裝，按年付費！），但我們硬核應對：我和室友拚單買了兩個充電寶小風扇，一人一個，晚上睡覺終於能涼快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