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烽煙拭硯  第三十五章:偃舟·載鬼胎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5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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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海的海風,帶著特有的鹹腥與濕潤,吹拂著磐石堡外臨時搭建的中州軍水寨。這風本該帶來一絲清涼,此刻卻隻讓人覺得粘膩而壓抑。水寨深處,一艘與周圍粗獷戰船截然不同的巨艦靜靜停泊,如同蟄伏的深海巨獸。船體並非木質,而是覆蓋著打磨光滑、閃爍著幽冷光澤的玄色金屬,船身線條流暢得近乎詭異,不見尋常的帆桅索具,隻在船樓頂部矗立著幾根鏤刻著精密符文的金屬桅杆,頂端鑲嵌著碩大的、散發著微藍光芒的晶石。這便是東海千機閣的旗艦——“鬼工舟”。
    船舷旁,兩道身影臨風而立。
    薛猙一身玄黑重甲,甲葉邊緣流淌著暗金紋路,映襯著他那張陰鷙冷硬的臉。他目光如鷹隼,死死盯著對麵之人。
    公子衍,千機閣少主。他身著月白錦袍,外罩一件薄如蟬翼、卻流轉著水波般光暈的鮫綃長衫,麵容俊美得近乎妖異,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眼前並非血肉橫飛的戰場,而是自家後花園的閑庭信步。他手中把玩著一枚小巧玲瓏、不斷變幻著複雜幾何光影的玉質羅盤,姿態閑適優雅,與薛猙的肅殺形成鮮明對比。
    “薛將軍,久等了。”公子衍的聲音清越,帶著東海特有的慵懶腔調,目光卻銳利如針,掃過薛猙袖口處不易察覺的、沾染的幾點暗紅血漬,“看來,磐石堡的骨頭,比預想的要硬些?”
    薛猙冷哼一聲,眼中戾氣一閃:“些許螻蟻,垂死掙紮罷了。衍公子,你許諾的”利器”,莫不是要等到城破人亡才肯拿出來?”
    “將軍說笑了。”公子衍輕笑一聲,手中羅盤光影流轉,指向船艙深處,“好東西,自然要壓軸登場。”他優雅地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薛猙大步流星,跟著公子衍步入船艙。艙內景象讓他瞳孔微縮。沒有想象中的奢華裝飾,整個空間如同一個巨大的、冰冷的金屬蜂巢!無數粗細不一的金屬管道縱橫交錯,閃爍著幽藍或暗紅的光芒,發出低沉的、如同巨獸呼吸般的能量嗡鳴。艙壁兩側,排列著數十具被透明晶罩覆蓋的人形金屬傀儡,關節處裸露著精密的齒輪與軸承,空洞的眼窩中閃爍著冰冷的紅光。
    而在艙室最中央,被數道能量光束聚焦的平台上,靜靜躺著一件物事。
    那是一件造型極其猙獰、充滿壓迫感的巨弩!
    弩身通體漆黑,仿佛能吞噬光線,材質非金非木,觸手冰涼刺骨,表麵布滿了細密的、如同活物血脈般蠕動的暗紅色能量紋路。弩臂粗壯得如同攻城錘,末端連接著三根閃爍著幽冷寒芒的金屬弦。最令人心悸的是弩機部分——那裏鑲嵌著一塊約莫拳頭大小、半透明的深紫色晶體!晶體內部,並非靜止,而是有無數道極其細微、如同金色閃電般的能量絲線在瘋狂穿梭、交織、計算!這些絲線每一次碰撞、重組,都仿佛在推演著某種複雜的軌跡,散發出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仿佛能洞穿靈魂的算計感!晶體表麵,一個清晰的、由純粹能量構成的“算”字古篆,正隨著內部絲線的流動而明滅不定!
    “噬魂弩。”公子衍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自傲,他走到弩旁,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冰冷的弩身,如同**情人的**,“弩臂以”冥海沉鐵”鍛造,弦是”深淵魔蛟”之筋鞣製。至於這核心…”他指尖輕點那塊深紫色晶體,“”算天晶核”,我千機閣百年心血所凝。將軍可知,此物最妙之處何在?”
    薛猙的目光死死盯著那“算”字晶核,他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恐怖能量和那股令人不適的算計意誌:“說!”
    “它不射血肉,專噬神魂。”公子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一弩既出,鎖魂定魄!任你修為通天,神魂被噬,也終成行屍走肉!更妙的是…”他手指在晶核邊緣某個極其隱蔽的符文上輕輕一按。
    嗡!
    晶核內部的金色絲線驟然加速流動!“算”字光芒大盛!一道極其細微、卻清晰無比的能量光束瞬間從晶核中射出,在空氣中投射出一幅縮小了無數倍的磐石堡立體虛影!虛影中,城牆、箭樓、甚至一些模糊的人影都清晰可見!而在城頭某處,一個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青色光點正在不斷閃爍!光點散發的氣息,薛猙再熟悉不過——正是墨滄霄那該死的道紋硯台!
    “此弩,可算盡敵蹤,鎖定神魂!”公子衍的聲音帶著蠱惑,“隻要將軍提供一絲目標的氣息,哪怕他藏到九幽之下,”算天晶核”也能將他從人海中揪出來!將軍要找的那位”文脈餘孽”…嗬嗬,他逃不掉。”
    薛猙眼中爆發出貪婪而凶殘的光芒!他猛地踏前一步,幾乎要撲到那噬魂弩上:“給我!”
    “將軍莫急。”公子衍卻後退一步,優雅地擋住他,“如此利器,自然要配上一支…特別的箭矢。”他拍了拍手。
    兩名沉默的金屬傀儡邁著精準的步伐上前,手中捧著一個狹長的、同樣覆蓋著符文的金屬匣子。
    公子衍親自打開匣蓋。
    匣內,並非尋常的金屬箭矢。而是一支通體慘白、仿佛某種生物骨骼打磨而成的骨箭!箭身細長,表麵布滿了扭曲的、如同痛苦哀嚎麵孔般的天然紋路,散發出濃烈的怨毒與詛咒氣息!箭頭更是詭異,並非尖銳,而是一個微微蜷縮、指節分明的手指形狀!那手指的斷口處,還殘留著暗紅色的幹涸血跡,指甲縫裏甚至嵌著一點城磚的碎屑!
    薛猙的目光瞬間凝固!一股寒意夾雜著暴怒直衝頭頂!他認得那根手指!那是曹莽的斷指!是他最得力的鷹犬,在長街血鎖一戰中被韓無刃的斷雲尺削斷的!他本以為早已遺失在混亂中,沒想到…
    “曹莽將軍的斷指,可是煉製”追魂箭”的上好材料。”公子衍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帶著一絲殘忍的玩味,“此指沾染過墨滄霄的血,浸透了對他的恨意與執念。以此指為箭頭,以”怨骨”為箭身,再經我千機閣秘法淬煉…將軍,此箭一出,必如跗骨之蛆,直取墨滄霄神魂!任他道紋硯如何玄妙,也休想擺脫這源自血脈與舊傷的詛咒追蹤!”
    薛猙死死盯著那根蜷縮的骨指箭頭,仿佛看到了墨滄霄被此箭貫穿神魂、痛苦哀嚎的景象!他臉上肌肉扭曲,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好!好一支”追魂箭”!衍公子,此情,薛猙記下了!”
    他猛地伸手,一把抓向那支慘白的骨箭!觸手冰涼刺骨,一股陰寒怨毒的氣息瞬間順著手臂蔓延,讓他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但他毫不在意,眼中隻有瘋狂的殺意!
    “將軍喜歡便好。”公子衍滿意地看著薛猙的反應,他走到弩機旁,手指輕輕撫過那“算”字晶核,晶核內的金色絲線隨著他的指尖優雅地流動、組合,仿佛在下一盤無形的棋。
    “此弩名”噬魂”,核心曰”算天”。”公子衍的聲音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目光卻投向船艙外磐石堡的方向,仿佛穿透了重重壁壘,看到了城頭那個青衫染血的身影,“棋局已開,落子無悔。將軍,這第一箭…當射向何處,想必您心中已有”算計”?”
    薛猙緊握著那支冰冷刺骨的斷指追魂箭,感受著其中蘊含的滔天怨毒和鎖定之力,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弧度,聲音如同從九幽寒獄中擠出:
    “自然是…射穿那方礙眼的破硯!再將他…釘死在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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