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硯底餘燼  第十四章:歸途·殺機伏1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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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心深處最後的呐喊已然沉寂,隻餘熔岩長河在曲折峽穀中沉悶奔流的嗚咽,如同大地的脈搏,每一次躍動都牽動著墨滄霄緊繃的神經。他背負重創昏迷的赤翎,感受著她每一次微弱氣息傳遞到脊背的震顫——那是脆弱生命在冰火煉獄中掙紮的微光,是壓在他肩上沉甸甸的、幾乎無法喘息的誓言之重。
    前方不再是通往核心的幽深死寂,而是相對平緩、通往炎獄入口的熔岩凝固峽穀。道路依舊狹窄崎嶇,兩側是凝固了滔天洪水般姿態的暗紅岩壁,高聳如獄。空氣灼熱依舊,但那股凝結於死寂骸骨洞穴的沉重壓力終於略微舒緩了幾分。
    短暫喘息。
    墨滄霄將赤翎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處幹燥、相對平緩、能看到來時路徑的熔岩平台上。少女躺在冰冷的石麵上,如同被暴風雨打落的花瓣。左肩魔焰灼燒留下的紫黑色碳化傷疤猙獰依舊,墨綠的魔穢毒氣如同細小的活物在焦痂下隱隱蠕動,每一次蠕動都引發她身體無意識的細微**。冷汗浸透了她額角,混著泥土和血汙,黏住了幾縷未被霜白徹底吞噬的烏黑發絲,緊貼著蒼白如紙的顴骨。
    墨滄霄的目光無法離開她的右手——手背上那淺藍色的冰線已盤踞了大半個手背,如同詭異的霜寒紋身!此刻,它們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令人心悸的速度向著纖細的皓腕蔓延!冰線所過之處,皮膚下的淡青色靜脈呈現出一種被低溫凍結後的半透明霜青色!一股比熔岩蒸騰更刺骨的寒意正不斷從中滲透出來,仿佛連周圍的空氣都隱隱凝出不易察覺的、轉瞬即被高溫融化的細微水汽!
    守護“火不能滅”的誓言猶在耳邊,而這詛咒般的冰線卻如同倒灌的死神沙漏!
    他下意識握緊懷中的殘硯,冰涼的觸感無法帶來絲毫慰藉。硯底那道裂痕邊緣的暗紅“兵”字紋路,如同刻入硯身的疤痕,傳遞出一種冰冷蟄伏的躁動。遺骸前輩那“寧焚此身,不奉偽天”的決絕嘶吼,與韓無刃無量尺斬碎鎖鏈時的氣息在記憶中激烈碰撞、回響,卻無法照亮眼前這隨時可能熄滅的生命燭火。
    一個冰冷而沉重的念頭縈繞不散:借這吞噬魔穢、方才顯化“兵”字凶紋的邪物之力……當真能換來守護的光明麼?守護與力量的本質,究竟為何物?
    “咳……滄……霄……”微弱到幾乎被熔岩咆哮淹沒的呼喚響起。
    墨滄霄猛地回神,急切地俯身靠近赤翎:“我在!”
    赤翎艱難地掀開一線眼縫,瞳孔散亂,如同蒙著厚厚的冰霜與灰燼。她的意識似乎沉浮在無邊的痛苦與寒冷深淵裏,隻捕捉到了模糊的熟悉氣息。唇瓣艱難地翕動著,聲音氣若遊絲,斷續不清:“冷……好……冷……魔魅……還沒……死……快……跑……”最後一個“跑”字幾乎消散在唇邊,帶著無盡的焦急與恐懼,她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指甲在粗糙的岩石上刮出細微的聲響,隨即再次陷入深沉的昏迷。那瀕臨湮滅前的直覺預警,比任何清醒的分析更令人心悸!
    魔魅沒死?這怎麼可能!它分明被殘硯徹底吞噬……
    墨滄霄心中一凜!韓無刃的警告、燧梟的陰鷙、離炎部祭壇的陰謀……無數碎片拚圖般在腦海閃爍!一個恐怖的念頭如閃電劃過:炎獄之行,本身就是一場針對赤翎、引他入局的陷阱!燧梟的目標,恐怕從來就不止是所謂的“淨化火種”那麼簡單!那個詭異的祭壇埋藏的偃術羅盤、炎魅口吐的“偽天”秘辛……
    此地絕不可久留!
    他猛地背起赤翎,不再遲疑,邁開沉重的步伐,以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沿著唯一的歸途向炎獄入口方向奔去。
    峽穀兩側巨大的凝固熔岩如同暗紅的巨獸骸骨,壓迫感越來越強。道路變得更加曲折陡峭,僅容一人通過,下方是汩汩流淌的暗紅色熔岩支流,散發出噬人的高溫和硫磺毒氣。墨滄霄每一步都需極度專注,精神如同拉滿的弓弦,感知放大到極致,不敢有絲毫懈怠。脊背傷處傳來陣陣撕裂般的劇痛,但他緊咬牙關,全部的意誌都集中在感知環境每一絲細微的異常。
    死寂。
    除了熔岩流淌的聲音,峽穀中隻剩下他粗重艱難的喘息和腳下岩石被踏碎的細微聲響。
    然而,就在他轉入一處尤為狹隘、兩側熔岩絕壁幾乎合攏的“一線天”險要隘口時——
    嗖!嗖!嗖!
    毫無預兆!
    刺耳的破空厲嘯驟然撕裂了灼熱的空氣!撕裂了凝重的死寂!
    聲音並非來自前方,也非來自後方!而是——上方!
    墨滄霄頭皮瞬間炸裂!猛地抬頭!
    隻見頭頂那狹窄的天光縫隙兩側高聳的熔岩壁壘頂端,數十點冰冷的、閃爍著尖銳寒芒的幽綠光點驟然亮起!如同無數巨獸同時睜開了饑渴的魔瞳!
    下一瞬!
    數十道慘綠色的流光如同地獄毒蛇般激射而下!它們並非尋常的箭矢,速度更快,軌跡更刁鑽,帶著撕裂魂魄的尖嘯!是巫術加持的淬毒骨矢!
    “吼——!”
    與此同時!兩側高聳的熔岩絕壁如同活了過來!暗紅色、早已凝固冷硬的岩壁表麵,大片大片看似天然形成的熔岩褶皺突然崩裂、塌陷!無數粘附著泥漿汙垢、渾身散發出濃鬱腐朽魔穢氣息的僵硬軀體,如同被喚醒的沉眠怨靈,猛地從中掙紮、爬出、掉落!
    這些軀體形態各異,有人形,也有巨大獸形,但它們有著共同的特征:皮膚幹癟如古木,呈現出被高度灼燒後的焦黑龜裂狀;眼窩空無一物,隻翻滾著兩團令人心悸的墨綠色魔穢火焰;動作僵硬、遲滯,卻帶著一種違反常理的、由內部結構驅動的巨大蠻力!
    屍儡!大量被魔穢浸染、複活的死者!
    毒矢如雨!屍儡如蝗!
    慘綠骨矢的目標精準封鎖了他所有閃避的角度!而下墜的屍儡更是如同從天而降的隕石,帶著沉悶的撞擊聲和翻滾的煙塵,瞬間堵塞了險峻隘口的前後通路!它們落地後沒有半分停頓,喉間發出嗬嗬的、如同破舊風箱般的魔穢嘶鳴,紛紛從四麵八方包抄撲來!空洞燃燒著綠火的眼瞳牢牢鎖定了墨滄霄和他背上的赤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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