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阿祥兩人雖說是劉公公的義子，但為人低調，也沒仗著劉公公在下人裏行特殊。跟普通太監仆人一樣，睡在廂房通鋪裏。
    正巧不巧，寢殿外的侍衛以前住過那廂房，怕元星迷路找不到，特意交了班親自帶元星找過去。路上還好奇地問元星，怎麼突然就要去廂房那邊，卻被元星打個哈哈糊弄過去。
    “元師傅，再往前麵走幾步就是了。”侍衛一手指著路，“若師傅沒別的事，我便回去繼續把守了。”
    元星一頷首，又突然想到什麼，掏出幾枚銅板放到侍衛手裏，淡笑道：“辛苦大哥了，這些銅板隻是小小心意，給大哥當個小酒錢。”
    侍衛兩眼彎彎，緊緊握住手“唉”一聲，嘴上說著哪裏哪裏，腳下卻輕快走開，連背影都帶著些許愉悅。
    畢竟，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元星一瞥侍衛離開的身影，轉腳進了廂房。
    廂房內的陳設跟元星剛穿來時待的屋子差不多，隻是稍大一些，桌子櫃子稍多一些，床鋪要再寬再長一些。
    這屋內沒設窗戶，哪怕現在是正午，裏麵也黑漆漆一片，隻能打著燭火才能看清。
    元星抬著燭台，左右打量高聲喚道：“阿吉？阿祥？”
    無人理會。
    元星心下一緊，不由再抬高些聲音：“阿吉阿祥！出來！”
    可無論元星怎麼喊，這屋內回蕩的隻有他自己的聲音。
    元星嘖了一聲，心頭焦急，幹脆把燭台放在桌上，自己擼起袖子仔細找起來。
    他還不信，這人能憑空消失了不成。
    可翻找半天，別說找到人，連根頭發都沒找到。元星氣餒坐在床邊，兩手搭在膝上垂頭歎聲氣。
    “難不成，是阿祥醉酒醉得厲害，阿吉帶他去太醫院了？”元星悄聲嘀咕著，“可那種度數的米酒，睡一晚上早該清醒了，不可能醉到現在。還有……”
    元星一頓，打起精神猛地站起來。
    桂枸。阿吉說桂枸也醉酒睡著沒起來，說明三人應當是在一起住著。而從元星進來開始，他連桂枸一點身影也沒看見。
    難不成，是桂枸幹了什麼？
    元星心生寒意，雙手微顫搖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
    在這宮裏殺人早晚會被查出來，何況桂枸還要在小廚房監視人。他怎麼做，對他沒有絲毫用處。可現在他人呢？真找睿王彙報去了？
    元星急得在原地團團打轉，心知在這兒耗著也不是個辦法，端著燭台往外走，打算去太醫院碰碰運氣，沒準真能在那裏找到吉祥那倆兄弟。
    然而還沒等元星走幾步，就聽屋內一陣**，嚇得元星連忙停步，側耳細細聽著。
    那聲音……元星轉頭朝通鋪末尾看去。似乎是從最裏麵傳出來的。
    元星滾滾喉嚨，攥緊燭台抬腳走過去。
    一步、兩步，距離越來越近，心髒也越跳越快，直到元星站在床鋪前，看著蓋在床鋪與牆壁之間蓋著的麻布。
    “這麼大一條縫，拿布蓋著作甚？”元星心裏犯疑惑，抓住麻布一角抬手掀起來。
    而等掀起來瞬間，濃鬱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元星瞳孔緊縮，抓著麻布不禁往後退兩步。
    縫隙裏，阿吉趴在阿祥身上，頭上破個大洞不斷往外冒著血，阿祥緊閉雙眼躺在地上，嘴唇發紫不知是死是活。
    “阿吉……阿祥……？”
    元星喉嚨發緊，俯下身顫著手小心翼翼放在兩個少年鼻下試探著。
    氣息微弱，但好歹還活著。
    元星稍稍放下心，咬牙把阿吉背在身上，懷裏再抱個阿祥，就這麼拖著兩人一步一步朝太醫院走去。
    阿吉頭上傷口不深，可一直流著血看著駭人。阿祥一看麵色便知是中了毒，可中的什麼毒，中毒多久，元星什麼都不知道。
    元星本想留在太醫院看著阿吉阿祥，但劉公公匆匆趕過來後，便以照顧陛下為由，他勸回寢殿裏，說這邊有他就夠了。
    元星聽罷也沒再堅持，帶著一身血汙回了偏殿。
    血大部分沾在肩膀處，連脖子上都染了一些。元星用手蹭了蹭，哪怕蹭掉早已幹涸的血痂，還是有些血跡殘留在上麵。
    元星歎口氣，心道一會兒免不了要洗個澡。而他身上這身衣服，也免不了要丟。
    元星抿緊唇，重重往床邊砸了一拳，懊惱道：“如果我沒讓阿吉去，或者我跟著他去，就不會這樣了……”
    “可萬一，你也交代到那了呢。”
    耳熟的聲音傳進偏殿，元星一怔，抬頭看去。隻見齊朝鳴撩過門簾走進來，抬手蹭了蹭元星脖子上的血痕。
    “那兩個孩子不會有事的。”齊朝鳴坐在元星身旁，“太醫院的太醫醫術高超，劉公公跟他們的交情也不淺。眼下我們要做的，是把凶手揪出來。”
    “我們？”元星不禁驚道，“陛下你也要查？”
    “那畢竟是你的徒弟，還是劉生財收養的孩子。”齊朝鳴語氣平靜道，“退一萬步來講，你抱著阿吉阿祥上太醫院，宮裏下人來來往往，都不知道看見你們多少遍。萬一有幾個心裏慌亂生怕自己出事，不小心衝撞了人怎麼辦。朕隻有找到凶手，才能安撫人心，才能讓他們好生伺候朕。”
    “說到底還是為了自己。”元星心裏默默吐槽一句。
    清清嗓子，元星思索道：“凶手的話，臣心裏有個人選。”
    齊朝鳴一揚下巴：“你說。”
    “桂枸。”元星沉下眸子，“若說廂房裏有誰還在，除了後麵去找阿祥的阿吉，隻有桂枸。一定，一定是他幹的。”
    “那你有什麼證據嗎？”
    元星一愣，搖搖頭泄氣道：“沒有，但他也很可疑。桂枸此人本是陳三福陳師傅的同鄉，先前因……犯了錯被陳師傅逐回鄉裏。可誰知這人非但沒有回鄉，還改名換姓到了睿王手底下辦事。除了他，臣想不出還有誰有嫌疑。”
    齊朝鳴沉吟幾聲，點點頭：“朕會派人重點盯著他的行動。但阿星，你也要做好不是他的心理準備。這宮裏最易變的便是人心，阿吉阿祥沒做什麼就有了劉公公這個靠山，年紀輕輕又跟著你學藝不用做伺候人的事，日後肯定要留在朕這小廚房裏。同屋的人嫉妒他們，一時做了什麼事，也是有可能的。”
    元星低著頭攪著手指，沉默不語不知說些什麼。
    齊朝鳴直到元星心裏擔心阿吉阿祥兩人，輕輕把人摟住，不動聲色讓人靠到自己身上，安慰著：“但無論是誰，凶手一定會抓到的。”
    說罷，齊朝鳴視線一轉看向屋內角落裏的冰鑒，裏麵放著幾隻瓷碗，蓋著蓋子他也不知道裏麵裝著什麼，便打趣道：“阿星這碗裏冰的什麼？還蓋著蓋子，朕猜都沒法猜。”
    元星一拍額頭，這才想起來冰鑒裏還冰著冰酥酪，隨手挑了隻碗打開看看裏麵情況。
    原本凝固程度似豆腐腦的奶液，現在已經跟布丁差不多。湊近聞聞，奶香濃鬱，令人垂涎。
    “這是冰酥酪，是臣做給陛下，讓陛下好消消火，別再想些什麼不正經的東西。”
    齊朝鳴蹺著腿支著頭，指尖輕叩桌案，裝作不滿道：“怎麼能說是不正經的東西呢。來，讓朕嚐嚐，看看究竟怎麼樣。”
    “隻是這樣還不行，陛下且在這兒等著臣。”罷了，元星把瓷碗放回冰鑒裏，再三叮囑，“陛下千萬不能現在就吃，否則……”
    齊朝鳴不禁好奇地問道：“否則什麼？”
    元星咧嘴一笑：“沒什麼，也就上吐下瀉，肚疼個十來日吧。”
    齊朝鳴：……
    “既然如此，還是等著阿星你回來再吃罷。”齊朝鳴擺擺手，“快去快回。”
    元星哼一聲，上小廚房拿了幾樣東西便回來，倒也聽了齊朝鳴那句“快去快回”。
    “桂花蜜，勺子。”齊朝鳴屈指點點，“就拿這幾樣？”
    “那陛下說，還要拿什麼呢。”
    元星說罷，開了蓋子拿勺子舀了些許桂花蜜倒在冰酥酪上。
    滿滿一碗加了桂花蜜的冰酥酪推到齊朝鳴麵前，元星遞過勺子：“陛下嚐嚐。”
    “你不是說，這冰酥酪吃了會上吐下瀉，肚子疼個十來日嗎。”齊朝鳴托腮開玩笑道，“朕可不吃。”
    元星額頭青筋一跳，端著冰酥酪強笑道：“陛下，現在吃了就不會了。”
    聽罷，齊朝鳴才接過勺子挖了一小塊，小心翼翼放入嘴中。
    口感與以往吃的冰酥酪相同，連味道也大差不差，隻是不知為何，齊朝鳴覺得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冰酥酪。
    “奶香醇厚，入口即化，朕十分滿意。”齊朝鳴又挖一塊冰酥酪，“按理該賞，可朕卻覺得，應當再讓你做一件事後再賞。”
    元星張張嘴，剛想問齊朝鳴要讓自己做什麼，就見勺子遞到眼前，齊朝鳴一揚下巴，示意他把嘴張大。
    “這件事，自然是陪朕一起吃了這碗冰酥酪，再沐浴一番好好歇息一下後，同朕一道去查阿吉阿祥的事情。”
    元星咀嚼兩下嘴裏東西，點點頭應了一聲。
    你一勺我一勺，兩人沒多久就解決完了一碗冰酥酪。齊朝鳴拍拍手，拿帕子給元星擦了嘴，喚人抬水進來讓元星洗澡沐浴。可最後進來的並非是沐浴水，而是一位小太監。
    小太監行了禮道：“陛下，元師傅，劉公公讓奴才來稟報說，阿吉醒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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