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朕來決定？”齊朝鳴不明笑一聲，“朕雖想親眼看看，小師傅究竟是怎麼做出來這道點心的。可這殿內人也多，若是全都擠到朕的小廚房裏，無論怎麼想，怕是也站不下。”
    說罷，齊朝鳴抬手招來個侍衛在他耳邊低語幾聲，想必是信得過的心腹。
    侍衛點頭應下，快步離去。不一會兒，侍衛抬著盆馬蹄粉進了殿，舉著跪在齊朝鳴麵前，身後還跟著一人，正是陳三福。
    元星看著陳三福的身影，心中驚訝暗道：“這件事鬧得這麼大，傳得那麼快嗎？怎麼陳三福都跟來了。”
    陳三福畢竟是掌勺大師傅，元星來之前，宴會上的點心都是他來置辦，殿中不少人都認識他。
    “怎麼陳師傅也來了？”有人竊竊私語道，“早些時候，我就聽宮裏下人說，陳師傅收了個小徒弟，莫不是就是……”
    那人說著，朝元星揚揚下巴。
    “師傅護徒弟，這戲碼已經多久沒上過了。”有人饒有興致道，“我倒是挺期待這結果的。”
    周遭人心中疑惑，齊朝鳴也是如此。示意侍衛將馬蹄粉放到太醫那邊，手指虛點陳三福，淡淡道：“怎麼陳師傅也跟著來了，莫不是有什麼事情要稟報？”
    陳三福先是不緊不慢跪下，朝齊朝鳴行了禮，才緩緩道：“陛下，臣聽聞臣這小徒弟犯了錯，特意前來代他告錯，還望陛下原諒臣這愚昧徒弟。”
    “陳師傅……”元星小聲道，“您不必這樣的。”
    元星聲音不大，可殿內無人說話，落針可聞。原本極小的聲音，此刻也能傳進齊朝鳴的耳朵裏。
    “他說得不錯，陳師傅的確不用這樣，也不必替他告錯。”齊朝鳴換個姿勢，嘴角微微勾起，“方才元星向朕說，自己是被冤枉的，有人往馬蹄粉中下毒誣陷他。朕相信他，才派人去禦膳房將剩下來的馬蹄粉拿來，讓太醫驗一驗。”
    陳三福一怔，似乎是沒想到元星會這麼做。在他印象裏，元星能力一流卻軟弱怕事，單獨跟暴君待在一起，都能嚇個半死。
    陳三福低下頭，正想著該如何回話。張張嘴剛發出一聲氣音，又被齊朝鳴開口打斷。
    “不過陳師傅來得也正好。朕問你，元星離開禦膳房後，可有別人動過這些馬蹄粉？”
    陳三福垂眼回憶一番，搖搖頭：“回陛下，未曾有人動過。”
    陳三福在宮裏待得久，知道這裏麵的醃臢事。怕有人汙蔑元星原料有問題，專門待在禦膳房裏盯著，不讓任何一人靠近。也正是因為這一陰差陽錯，才能讓元星剩下的馬蹄粉更有說服力。
    齊朝鳴向太醫一使眼色，太醫領命，抽出兩枚銀針插進去，等了一會兒再拿出來時，兩枚銀針早已變黑。
    結果不言而喻。
    齊朝鳴眼神一暗，冷聲道：“元星，你可敢保證，這馬蹄粉裏的毒，不是你下的嗎。”
    “臣保證。”元星沉穩道，“臣絕不會毒害陛下。此刻不會，以後更不會。”
    齊朝鳴微微昂首，眸光微冷：“那好。朕問你，馬蹄粉磨出的那晚夜裏，你可有踏進禦膳房後院半步？”
    “臣收拾結尾後，便和禦膳房的同僚一同出了院，出院後就回了屋裏休息。臣心係今日的晚宴，早早睡下，絕不會半夜回去。”
    元星說罷，站在齊朝鳴一旁的下人湊過去，在齊朝鳴耳邊低聲說著什麼。
    齊朝鳴點點頭，問出最後一個問題：“朕再問你最後一道問題，你可知道”寒花毒”是什麼嗎？”
    元星迷茫搖搖頭。他隻能猜出來這毒類似於氰化物，可具體是什麼毒，他還真不知道。
    元星這個反應，倒也在齊朝鳴預料之內。
    ”寒花毒”，中毒者會立即暈倒意識不清，若沒有及時服下解藥，毒藥會在三日內侵蝕五髒，將內髒化為一攤血水。
    而從名字便能得知，是用一種名為”寒花”的植物磨製成粉，提取出的毒物。因為工序艱難，民間很少見，甚至很少聽到這毒的名字。若不是家中有些實力的，怕是都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這種毒。
    齊朝鳴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淡淡點頭，視線一偏看著小太監，問他道：“朕也問問你，你為何確信這毒是元星下的呢？”
    小太監一咬下唇，支支吾吾道：“奴才，奴才是看這元星衣著簡單卻內藏乾坤，做出的糕點也是常人沒見過的，就像晚宴上的馬蹄糕！他，他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剛才肯定是在撒謊！他怎能不認識”寒花毒”呢！”
    “你說那衣服嗎。”齊朝鳴托著腮，手指輕輕敲著臉頰，“那是朕賞的。一位做宴會糕點的師傅，怎能穿得灰撲撲的，跟個乞丐似的呢。至於他為什麼會做馬蹄糕……”
    “是臣將家中代代相傳的秘籍，給了元星。”陳三福突然道，“那本秘籍名為《蒸鼎山家》，裏麵記載了這天下所有糕點。我將它傳給了元星，他是從那裏知道馬蹄糕的做法。”
    陳三福一瞥小太監，詰問道：“這位公公，這可有什麼問題？”
    “這，這……”小太監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張口想要說什麼，卻又自覺理虧，幹脆把嘴閉上不語。
    “怎麼不說話了，覺得理虧了？”齊朝鳴兩手撐在床榻上，借力起身踱步至小太監身前。“你是不是一直認為，元星出身不尋常，才專門下了”寒花毒”這種昂貴東西。”
    小太監哆哆嗦嗦，連連搖頭：“陛下冤枉奴才了，奴才從未這般想過。”
    “從未這般想過。”齊朝鳴輕笑一聲，“朕剛才聽你說得頭頭是道，還以為你一直這般想著。那朕可真是錯怪你了呐。”
    小太監身軀又是猛地一顫，低著頭恨不得紮進地下，永遠都看不見這暴君才好。
    周圍大臣則是不由替這小太監捏了把汗，畢竟他們常年在朝堂上與暴君打交道，自然熟知暴君動怒前是什麼樣——明明是笑著的，下的命令卻令人畏懼。
    “不過，朕還是覺得這件事另有蹊蹺，還是得好好查一下。”齊朝鳴轉腳走到元星身旁，一手搭在元星肩上，“不過這天黑透了，宮門也落了鎖了。隻能辛苦各位愛卿，在宮中留宿一晚了。”
    “至於這位剛剛排除嫌疑的小師傅。”齊朝鳴低頭看著元星，嘴角上揚眼中含笑，“朕還有要事問他，便留在這裏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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