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局的？”
    王浩腦子“嗡”的一聲，差點沒當場短路。
    拍個家庭真人秀，怎麼還把官方檢查組給招來了？
    這渡的哪是劫？這是天劫啊！
    商場經理急得直跺腳：“可不是嘛！說是接到群眾舉報，我們商場衛生狀況堪憂，存在重大隱患！現在人已經到電梯口了，馬上就上來！王導，這可怎麼辦啊！”
    群眾舉報？
    王浩看了一眼外麵那群舉著手機、看得津津有味的“群眾”，瞬間明白了。
    這年頭，總有那麼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馮導！”王浩立刻衝著對講機喊道，“一級戒備！攔住他們！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衝進拍攝現場！”
    馮導那邊也是一片雞飛狗跳。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話音未落，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七八個身穿白色製服、表情嚴肅、手持文件夾和檢測工具的男女，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為首的是一個地中海發型、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眼神銳利如鷹。
    “我們是市衛生局的！誰是這裏的負責人？”為首的劉科長亮出了證件，聲音洪亮，官威十足。
    商場經理腿都軟了，哆哆嗦嗦地躲到了王浩身後。
    王浩硬著頭皮迎了上去，臉上堆起職業笑容：“幾位領導好，我是電視台的，我們正在這裏拍攝一檔公益節目……”
    “拍節目？”劉科長眉頭一皺，推了推眼鏡，“拍什麼節目也不能影響我們執行公務！讓開，我們要檢查三樓女衛生間的衛生狀況！”
    說著，他就要帶人往裏衝。
    馮導帶著幾個場務，趕緊組成人牆，攔在廁所門口。
    “領導，領導，有話好說！裏麵正在進行關鍵情節的錄製，不能中斷啊！”馮導陪著笑臉，試圖拖延時間。
    “關鍵情節？”劉科長冷笑一聲，“天大的情節，有人民群眾的健康重要嗎？我警告你們，妨礙公務，後果自負！”
    雙方在廁所門口，形成了詭異的對峙。
    一邊是扛著攝像機、拿著話筒的電視台人員。
    一邊是穿著白大褂、拿著試管棉簽的衛生局人員。
    圍觀的群眾更興奮了，這節目效果，簡直炸裂！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廁所的門，“吱呀”一聲，從裏麵打開了。
    傅明老爺子一手拿著抹布，一手叉著腰，一臉不悅地探出頭來。
    “吵什麼吵！還讓不讓人好好上課了？”
    他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吼愣了。
    劉科長看著眼前這個穿著中山裝、一臉正氣的老頭，有點發懵。
    “你……你是這裏的保潔員？”
    傅明老爺子一聽這話，眉毛倒豎：“什麼保潔員！我是來給你們這些年輕人，現場教學的！”
    說完，他側過身，露出身後那光潔如新、甚至在燈光下反著光的地麵，用抹布指著裏麵，對著劉科長一行人，發出了邀請。
    “來！都進來！看看什麼才叫真正的衛生標準！”
    劉科長和他的檢查組，麵麵相覷。
    他們執法多年，還是頭一次碰到，被檢查對象主動邀請他們進去“學習”的。
    帶著滿腹的狐疑，劉科長帶頭走了進去。
    下一秒，整個檢查組都呆住了。
    這裏……是廁所？
    空氣中沒有絲毫異味，反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清香。地麵光可鑒人，幹淨得能照出人影。洗手台上的水龍頭，被擦得鋥亮，沒有一絲水漬。牆角的瓷磚縫隙裏，連一根頭發絲都找不到。
    這哪裏是商場廁所，這簡直就是無菌實驗室！
    而在這片“聖地”中央，一個身穿藍色道袍的男人，正一手提著水桶，一手拿著潔廁靈，如同一個忠誠的侍者，安靜地站在一旁。
    劉科長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巨大的衝擊。他從業十幾年，檢查過上千個公共衛生間，別說這麼幹淨的，連幻想都沒幻想過！
    “這……這是你們打掃的？”劉科長看著傅明老爺子，語氣裏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傅明老爺子把這當成了一種肯定，他挺起胸膛，用一種老教授的口吻，指著一個馬桶後方的水管。
    “光看表麵沒用！要看細節！”
    他走過去，用戴著手套的手，在那根最容易積灰的水管上，用力一抹，然後攤開手掌。
    手套上，幹幹淨淨。
    “看到了嗎？”傅明老爺子提高了聲調，“衛生工作，就像革命事業，容不得半點馬虎！任何一個死角，都可能成為滋生細菌的溫床，成為瓦解我們健康防線的突破口！”
    檢查組的人，看著那根比他們家裏飯碗還幹淨的水管，集體陷入了沉默。
    他們是來找茬的，結果現在倒好，反被上了一課。
    賈誌新見狀，也立刻找到了自己的角色定位，他走上前，對著劉科長等人，微微稽首。
    “無量天尊。這位老居士所言極是。汙穢之地，亦是道場。掃除的，是塵埃，淨化的，卻是心靈。各位施主，今日能在此相遇，皆是緣法。”
    一個講革命，一個論道法。
    一個“掃除菩薩”，一個“道袍書童”。
    劉科長和他的檢查組，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徹底宕機。他們看著手裏的扣分表，愣是一項都找不到可以扣分的地方。
    這場突擊檢查，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公開處刑。被處刑的，還是他們自己。
    劉科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知道，今天再待下去，隻會更丟人。他剛準備收隊走人，他身邊一個年輕的隊員，卻突然眼前一亮，拉了拉他的袖子，指著賈誌新，壓低了聲音，說出了一句足以扭轉戰局的話。
    “劉科長……這衛生標準是沒問題，可是……他們倆，有健康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