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誌新那句“人，又可知自己……不是那隻蒼蠅”，如同一滴水銀，無聲無息地滴入了滾燙的油鍋。
    整個演播大廳，先是死寂，隨即，爆發出了一場無形的思想核爆！
    “我的天……”台下的馮導，激動得一把抓住了台長的胳膊，指甲都快嵌進了肉裏，“有了！有了！金句啊！這就是我們想要的思想火花！”
    台長也是滿麵紅光，他看著舞台上那個形成的詭異三角，興奮地低吼：“什麼火花？這是核爆！一個是人民的鐵拳，一個是思想的蒼蠅！打！給我狠狠地打！”
    導播間裏，洪姐對著麥克風，用顫抖的聲音下達指令：“一號機！對準傅老的表情！二號機！鎖死賈大師！三號機！給王浩特寫！我要他臉上每一個痛苦的細節！”
    電視機前。
    無數個家庭，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玄學辯論，陷入了分裂。
    “爸，我覺得那個大師說的有道理啊！我們是不是也活在別人的世界裏？”一個年輕觀眾看得目眩神迷。
    “有道理個屁！”他爹一拍桌子，“你這個月房租交了嗎？工作找著了嗎？天天想那些沒用的，你就是那隻該被拍死的蒼蠅！”
    舞台中央，王浩感覺自己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被釘在了一個十字路口。左邊是唯物主義的千軍萬馬，右邊是虛無主義的無底深淵，而他，就是那個即將被碾碎的收費站。
    他以為，這場鬧劇該結束了。
    然而，他低估了傅明老爺子的戰鬥力。
    隻見傅明老爺子被賈誌新的“蒼蠅論”噎了足足三秒，隨即，他非但沒有陷入哲學思辨，反而發出了一聲冷笑。
    那笑聲，充滿了“我吃的鹽比你走的路還多”的絕對自信。
    “更高維度的存在？”老爺子扶了扶眼鏡，眼神銳利如刀，直刺賈誌新，“我問你，這個”存在”，它參加勞動生產嗎？它為社會創造價值嗎？它需不需要遵守基本法？”
    一連串的“靈魂拷問”，讓賈誌新那悲天憫人的微笑，出現了一絲僵硬。
    “不談生產，不談價值，隻談虛無！這就是典型的唯心主義！是精神鴉片！”傅明老爺子猛地一拍茶幾，那本《反杜林論》都跳了一下。
    他沒有再糾纏於什麼維度和蒼蠅，而是用一記最樸實、最沉重、也最無法反駁的“人民鐵拳”，朝著賈誌新的軟肋，狠狠砸了下去！
    “你！賈誌新！”
    老爺子猛然站起，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自己的兒子。
    “你跟我談成為蒼蠅的虛妄？那我問你，前兩年你待業在家，遊手好閑，每天吃的、喝的、穿的，是不是都花我這個退休老幹部的養老金？”
    轟！
    這一句話，通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演播廳，傳進了千家萬戶的電視機裏。
    這已經不是辯論了。
    這是掀桌子！這是扒老底！
    王浩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台下的馮導和台長，激動得抱在了一起，像兩個看到了世界杯決賽製勝球的球迷。
    “你那時候，躺在沙發上等開飯的時候，你怎麼不思考自己是不是一隻蒼蠅？你隻想著我跟你媽，今天晚上是做紅燒肉，還是燉排骨！”
    “你管和平要零花錢，去買那幾本不著四六的破書的時候，你怎麼不思考人生的虛妄？你隻想著怎麼多要五塊錢！”
    “我告訴你什麼是真實！”老爺子的聲音，聲震屋瓦，“勞動人民的汗水是真實的！柴米油鹽是真實的！我那本被你偷偷拿去墊桌腳的《資本論》是真實的！”
    “而你！就是那個遊離於真實之外，靠著別人的勞動，去思考一些虛無縹緲問題的……最大的不真實！”
    一番話，如同一梭子彈，打得賈誌新那身深藍色的“宗師道袍”上，全是窟窿。
    他那張“四大皆空”的臉，終於繃不住了。那不是羞愧，不是憤怒，而是一種……被最不想麵對的現實，強行拖出禪房的茫然和錯愕。
    演播廳裏，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和壓抑不住的爆笑聲。
    這場麵，太真實了！太刺激了！
    每個家庭裏，幾乎都有一個愛講大道理的孩子，和一個隻會用“吃飯、掙錢、交房租”來回擊的老子。
    今天，他們看到了終極版的父子對決！
    王浩坐在中間，看著被老爺子的“人民鐵拳”砸得啞口無言的賈誌新，心中湧起一股極其複雜的感情。
    他想看賈誌新出醜，可現在這醜，出得有點太徹底了，連**都快被扒了。
    他這個“行刑官”，於心不忍了。
    “咳咳，”王浩硬著頭皮，強行插入，“傅老，傅老您先消消氣……我們……我們還是回到蒼蠅拍……”
    “回到什麼蒼蠅拍！”傅明老爺子正在興頭上，一揮手直接打斷了他，“今天，我就是要當著全市人民的麵，拍死他思想上的這隻蒼蠅！”
    老爺子坐回沙發，喘了口氣，喝了口茶，隨即，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眼中精光一閃，祭出了自己最後的，也是最致命的殺招。
    他看著賈誌新，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冷笑。
    “你剛才說，拍與不拍，皆是虛妄。好，說得很好。”
    “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老爺子身體前傾，目光灼灼，一字一頓地問道：
    “你今天來電視台錄節目，台裏……是不是要給你這個”大師”，支付一筆不菲的”出場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