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教育局？
    王浩這輕飄飄的三個字，像一個千斤頂，直接把對方家長囂張的氣焰給頂了回去。
    那男人臉上的橫肉抖了抖，和自己老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慌亂。
    他們是來仗勢欺人的，可不是來跟人對簿公堂的。什麼“校園霸淩”、“人格誹謗”，這些詞他們聽著都頭大，真要鬧到教育局，誰有理誰沒理還真不一定，萬一影響了自家孩子升學，那可就虧大了。
    辦公室裏的空氣，從剛才的劍拔弩張，變得微妙起來。
    眼見對方氣勢已泄，王浩並沒有乘勝追擊，反而好整以暇地拉過一張椅子坐下，還順手從賈誌新砸在桌上的果籃裏，拿了個蘋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哢嚓就是一口。
    清脆響亮。
    “來來來，都別站著了，坐下談嘛。”王浩嚼著蘋果，含糊不清地說，“問題總要解決的。既然大家都不想去麻煩領導，那咱們就內部解決。”
    他這副輕鬆愜意的樣子，仿佛不是在解決衝突，而是在自家後院開茶話會。
    賈誌新有樣學樣，也拿了個橘子開始剝，還“體貼”地遞給和平一片：“嫂子，來，潤潤喉，剛才喊那麼大聲，辛苦了。”
    和平哭笑不得，但心裏的石頭算是徹底落了地。
    傅明老爺子則背著手，像個紀律巡視員一樣，在辦公室裏踱步，時不時用審視的目光掃一眼對方家長，給他們施加無形的壓力。
    那對夫妻被這“賈家天團”的組合拳打得沒了脾氣，男人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這位……同誌，那您看這事兒……怎麼算？”
    “好說。”
    王浩咽下蘋果，突然從懷裏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本子和一支筆。
    這熟練的動作，讓賈誌新都看愣了。你小子是哆啦A夢嗎？兜裏怎麼什麼都有？
    “老師，”王浩客氣地對已經石化的班主任說，“不用緊張，我這人做事喜歡有理有據，咱們今天就算算賬，力求公平公正，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
    他“唰唰唰”在本子上寫下幾個大字，然後清了清嗓子，正式開算。
    “首先，貴公子的醫藥費。我看了一下，頭上的紗布，估計就是點皮外傷。本著人道主義精神，掛號費、醫藥費、營養費，我們全包了！我給您算個整數，五十塊錢！夠不夠？不夠您開口！”王浩說得豪氣幹雲。
    那男人張了張嘴，五十塊……確實是綽綽有餘了。
    “好，既然您沒意見，這五十塊就這麼定了。”王浩在“支出”一欄寫下“-50”。
    “接下來，就該算算我們的損失了。”王浩的筆尖在本子上重重一點，氣氛陡然一變。
    “第一，精神損失費！”
    “我侄子賈凡，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心靈純潔得像一張白紙。就因為貴公子的長期語言霸淩，給他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陰影？這會影響他的人格健全，影響他的人生觀世界觀，甚至可能影響他未來找對象！這損失，無可估量！”
    王浩一臉沉痛：“看在大家都是一個學校的份上，我們也不多要。這樣吧，打個骨折價，一千塊！”
    “一千？！”那女人尖叫起來，“你怎麼不去搶！”
    王浩抬眼皮瞥了她一眼：“大姐，搶劫犯法。我們這是在合理索賠。你要覺得不合理，咱們可以去教育局，讓他們請專業的心理評估師來鑒定一下我侄子的精神創傷等級，到時候可能就不是這個價了。”
    女人瞬間閉嘴。
    “第二，名譽誹謗費！”王浩的筆又動了，“我表哥賈誌國，一位積極向上、重新做人的好市民。就因為貴公子在公共場合散播謠言，對我表哥的名譽造成了嚴重侵害！這直接影響了他的社會評價和家庭幸福指數！”
    賈誌新在一旁剝著橘子，適時地插了一句：“沒錯！我哥現在都不敢出門了，怕被人指指點點！精神壓力老大，都瘦了！”
    王浩讚許地看了他一眼，繼續道：“這個性質更惡劣！本來要兩千，看在孩子不懂事的份上，也打個骨折，五百塊！”
    “第三，誤工費！”王浩的語速越來越快，“您看看我們這一家子，為了處理這件事，耽誤了多少工作？我爺爺，離休老幹部，本來要去街道主持重要會議；我嫂子，人民藝術家，下午還有一場重要的堂會要唱；我二哥……”
    他卡了一下，看向賈誌新：“二哥你下午幹啥來著？”
    賈誌新橘子皮一扔，挺起胸膛：“我？我下午要去維護我們片區的社會治安穩定！責任重大！”
    “看！”王浩一拍**，“還有我，海外歸來的高級顧問，我一分鍾上下幾十萬……美金的生意，就這麼耽擱了！這筆賬，我都不好意思跟你們細算！咱們就按最低標準，一人五十，四個人，兩百塊！”
    王浩把筆一放，將小本子轉向對方：“總計，精神損失費一千，名譽誹謗費五百，誤工費兩百，合計一千七百塊。減去你們家五十塊的醫藥費，你們還應支付我們，一千六百五十塊整。”
    他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請問，是現金還是支票？當然，我們也支持去教育局備案，分期付款。”
    辦公室裏，落針可聞。
    對方家長和班主任，看著王浩本子上那條理清晰、邏輯“嚴密”的賬單，腦子徹底宕機了。
    這……這**是來解決打架的？這分明是來搞年終財務結算的啊！
    眼看那男人臉色從白到紅，從紅到紫，就快要腦溢血，班主任終於活了過來。
    “哎呀！哎呀呀！各位家長，消消氣，消消氣！”她一個箭步衝到中間，滿臉堆笑地打圓場，“多大點事兒啊！不就是孩子們鬧著玩嘛！我看這樣，這錢……誰也別給誰了！就當扯平了！讓他們倆握個手，互相道個歉，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嘛！”
    對方家長如蒙大赦，雞啄米似的點頭：“對對對！老師說得對！扯平了！我們不追究了！”
    王浩看向傅明老爺子，老爺子用拐杖輕輕點了點地，算是默許。
    目的已經達到，沒必要趕盡殺絕。
    “行吧。”王浩收起小本子，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胖小子，“錢可以算了，但道歉，不能省。為你對賈凡和他爸爸說過的那些話，正式道歉。”
    在父母又是使眼色又是推搡下，那胖小子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走到賈凡麵前，低著頭，蚊子哼哼似的擠出三個字：“對不起。”
    賈凡沒說話，隻是挺直了小小的胸膛，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沒有恨，隻有一種對方看不懂的驕傲。
    走出校門，陽光正好。
    賈誌新一把摟住王浩的脖子，興奮得滿臉通紅：“好你個王浩！你他娘的真是個人才！”精神損失費”，”名譽誹謗費”！你這詞兒都從哪兒學的？太解氣了！走，哥請客，咱們下館子去！慶祝大獲全勝！”
    和平牽著賈凡的手，看著兒子重新恢複神采的臉，眼眶濕潤，臉上卻全是笑容。
    傅明老爺子哼了一聲，嘴角卻抑製不住地上揚：“歪理邪說！不過……還算有幾分道理。”
    一家人有說有笑，正準備離開。
    不遠處，一輛黑色的伏爾加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路邊。
    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一張陰沉的臉，正是剛才那個被懟得啞口無言的男人。
    他拿起車上那個大哥大，撥通了一個號碼，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喂，老三嗎？幫我查個人，一個叫賈誌國的人，剛從裏麵出來沒多久。還有跟他一起的幾個人，對，把他們家的底細，給我翻個底朝天。”
    掛掉電話，他看著賈家一行人遠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想就這麼算了？
    沒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