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灼是越想越不對勁。
    傳言，夜叉有三種類型，一為地，二為虛空，三為天，皆是屬餓鬼道，前麵兩種，可算食人鬼。
    最後一種啖精鬼，專食人之精氣，心則是人精氣之源。
    平日裏，錯金倒是不輕易展現翅膀，可這不代表他沒有啊！
    越琢磨就越發好奇，白念灼俯下身子，又偷偷瞅了他一眼，後頸處光禿禿，也沒見得絨毛在哪，應該不是虛空和天。
    冷哼一聲後，她算是明白了，錯金應是屬最後一種，這麼久來，肯定是餓了，但誰知道他到底喜歡吃人的心還是畜牲的心。
    她雖召喚出他，但這可沒話本裏說的那般美好，什麼主仆情深，什麼幾世愛恨情仇，她可通通遇不上。
    但她知道，至少現在，自己還不能死，她還欠著兩條命，錯金救了她兩次，而且，簽了契約，唐卡也不會讓她死。
    但白念灼實在想不到拿什麼來還，她本就一無所有，若是可以的話，她清了清嗓，鄭重道：
    “倘若有朝一日，我找到了四霽，若是你想索要報酬，如不嫌棄，我的心，你可以拿去。”
    “……”
    錯金嘴微張，不由得瞪大眼睛，這句話，他似乎在很久之前聽過，但他實在活的太長了，具體是誰同他說起，他已記不清了。
    這時，忽聞門外急促腳步聲傳來，思緒打斷的同時，一侍者氣喘籲籲，連聲稟報：
    “盧中寺傳來急報：近日大批病患蜂擁而至，皆染夢遊癡症。患者麵色憔悴，神情恍惚，似沉浸於往昔幻夢之中；尤以南溪山莊為甚，年少男女紛紛染疾，醫都人手捉襟見肘！”
    話音未落，隻見司徒衡緩步走向藏書閣，眉宇間頓露凝重之色。見侍者這副惶恐模樣，當即斥責他禮儀不周，藏書閣乃靜心之地，怎敢在此大呼小叫，後拱手連連致歉：“抱歉，打擾幾位休息，此小兒剛來藏書閣任職，老身已替之教訓，煩請幾位莫放在心。”
    “可是……”眼見那侍衛還要說什麼，司徒衡頭微微一偏，向他投來一道銳利目光。
    白念灼是看不下去了，這分明就是他刻意找來演給他們聽的，再說，演技也……太差了！她使了個懷疑的眼色給錯金，見他點頭，才好不容易擠出一個像樣的笑容道：
    “司徒大人，今日之急報，非兒戲可論。此症之異，定有因果，豈容任其蔓延擾亂世局？”
    錯金抱臂而立，目光深邃，輕歎道：“夢遊癡症雖名輕，然蔓延之勢若得逞，必將擾亂人心。我早聽聞醫都主掌者乃幼童神醫，雖形貌稚態，卻醫術精湛，按理說，此夢遊癡症不該傳播如此之盛。”
    “奈何人手不足，難以應對如此浩劫。”司徒衡見狀，當即了當表示：
    “南溪山莊內，另有隱情，唐卡大人與小女司徒清正商議其他要事，老身不想以此煩擾他們，這才出此下策。”
    “那隻黑鬼呢？他才回來沒幾天，就發生這等……”大事”，這下，倒是沒影了。”
    錯金眉略微一挑，話語裏滿是挑釁。
    司徒衡也料到，想要說服這位金剛夜叉明王，不拿出點誠意，怕是請不動這尊大佛。
    “大人，說笑了，小黑大人早與唐卡大人分道揚鑣，自是無權無責去管。倒是大人您們……”
    說著，又看向白念灼，臉上虔誠笑意越發濃鬱：“一個是百年難遇的靈女，一個是千年難見的明王，爾等的實力，自高處殿宇一事，皆有目共睹，況且，契約一事也包含樂屬境內問題，您們，可謂是當之無愧！”
    白念灼也沒想到，司徒衡居然會畫出如此大餅，可這些美稱，給常人聽管用，他的夫君……，恐怕是撼動不了一點。
    “聒噪，答應便是。”
    隻見錯金拿出一張不知何時列的清單遞給司徒衡，上麵列著些降魔伏法的藥材和器物，囑咐他於今日酉時前送來。
    話一落完，司徒衡趕緊接住，生怕他下一秒反悔似的，目光匆匆掃過清單，落至最後一味藥材時，些許停留後向著他們長身一拜：“有勞了，老身這就去辦。”語畢，匆匆喚適才那位侍者一同前去集市采購。
    白念灼一瞬語塞，怎麼沒問問她的意見，果然是嫁了人，連話語權都沒了嗎？
    她暗自苦笑，當初就不該可憐這隻小壞鳥，自上次簽訂契約，不過三日，雖說吃住不愁，可天天打白工也不是辦法啊。
    “白念灼，今日好生休息，勿胡思亂想。”
    錯金輕輕一彈她的額頭，直言她心思過雜，金剛夜叉明王的權能用法，須應無所往，而生其心。像她這般，一點小事都要誹腹許久，怕是半點靈力都使不出。
    沒等白念灼反駁，他已橫抱起她，幻翅乍現，他足下微蹬，振翅而起，振翅向廂房奔起。
    “喂！才用過晚膳，時候還早，不著急去睡啊！”嘴上雖如此說，她卻下意識地收緊手臂，死死攬住他的脖頸，努力使自己貼著他的胸膛。
    這麼高！這麼快！她可不想當場殞命！
    “輕點。”
    他喉間滾了滾，腰往後一縮，腰間金剛鈴隨之微晃。她未聽清，見他飛得急促，誤以為是要她抱得更緊些，遂猛地一抬頭，幾乎貼上他的臉，呼吸交錯間，又撐著雙腿，發力往他腰間一撞。
    他低哼一聲，再次加快速度，終於是趕在她勒死他之前到了廂房。
    一踏上地麵，白念灼便狠狠瞪他，迭聲數落方才之險，絮絮不休：“下回若要飛，事先知會我一聲！”
    “……不會有下回了。”
    錯金擺了擺手，收起羽翼，大步躍至屋頂，低聲暗念金剛經。
    ——應無所往，而生其心。
    至於那顆允諾的心，罷了，終是些過眼雲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