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半天工夫，錯金已然從通都趕到都城繁榮港澳華，那裏早已有人恭候多時，字據一現，他就被一位祭祀著裝的男子蒙著眼帶到了一高處殿宇。
    中央不動明王唐卡銅像立於此處。
    頂處是一張鍾狀的巨大圓盤，聽這裏的人類說，這好像是一個叫作大衍觀相的機關。不用則是一柄大鍾，用則進行推演，上至國家戰爭、運勢，下至個人的星運、命理。其中不乏一些姻緣，天氣，尋物之類的演練。
    “金鵬錯金，尋此，應約而來。”他單膝跪地，雙手拱禮。
    銅像內，一位紅衣女子驟然出現在他身旁：“好久不見。”
    錯金被她嚇了一跳，這副模樣，與他記憶中的唐卡有些出入，中央不動明王，乃陰陽結合之體，身材應該更高大一些，樣貌，應是雌雄莫辨的美。
    “你怎麼……變成一位女子？”
    “怎麼，女兒身不好嗎？”
    唐卡甩動胳膊，惟妙惟肖扭了扭腰：“我倒覺得，現在這樣，更加輕盈靈活。”
    “呃……你覺得好便好。”他已經猜到，應是秩序紊亂的影響，不再多問。
    “嗐！不逗你了，是小黑，他和我吵架，賭氣跟隨黎塘了。現在……隻獨留我小紅身了。”她掩麵作哭泣狀。
    “你們……不是一體嗎？還能……分開？”錯金猶豫發問，相處這麼久，都老夫老妻了，他們還會吵架？簡直荒謬。
    而且，中央不動明王跟了大威德明王？
    明王之間談什麼服從？
    “是啊，是啊，可小黑，他就是不聽我的，非要賴著那隻臭黑泥鰍，說什麼現在的世道，他的意誌才是正確的，噦，看著就惡心，張得青麵獠牙的，牛頭對著馬身。好歹跟一位帥點的，比如我麵前這位小少爺，唉唉，真不知道我那傻老公咋想的。”這一下子打開了她的話匣子。
    “說正事。”他不想再聽什麼隻有話本裏才有的情節：“白念灼，她在哪？”
    見錯金少有認真起來，唐卡收起嬉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起了秩序紊亂之事。
    自呼黎之亂後，五大明王也各自受損嚴重，身為殺伐罪孽最重的金剛夜叉明王與主掌地獄道生死輪回的大威德明王被封印至今，其他的，也各自逃的逃，散的散。
    拿她自己來說，與小黑共同所製定的佛法體係正在崩潰，有人試圖以凡人之力篡奪明王的權柄。
    “小黑正是為此，想借助大威德明王的力量重新鞏固，我卻覺得，是時候放手，進行人治時代。我們為此發生爭執。”她頓了頓，命人調出大衍觀相，指向南方和西方。
    “同身為五大明王之一，你應當早已察覺。昔日，呼黎之亂中，慈科的火災——南方軍荼利明王的淨化之火被人為引燃，盡管在大戰中已悉數撲滅，仍舊有想煽風點火之人。而法丹的幽冥裂隙——西方大威德明王當時試圖封鎖幽冥裂隙，但地獄中的亡魂卻在不斷掙脫，至今仍舊留有縫隙。”
    這一切，似乎指向了同一個矛頭。
    “你的意思是？”
    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縮，舊日的災厄翻騰其中，無數悲鳴仿佛潮水般自耳畔湧來，直擊心魂。
    “呼黎殘黨，至今仍未覆滅？”
    錯金的呼吸一滯，眉心驟緊，抬手按住額角，不願再憶起那場慘無人道的屠戮。
    “不。”唐卡語聲低緩，卻不容置疑。
    “他們從未苟延殘喘，而是在暗中蓄勢待發。”
    錯金眸光微沉，身體不自主得顫了顫。
    這些年的沉睡，似乎錯過了許多，在未察覺的角落裏，變相地讓敵人養精蓄銳，一時之間，整個世界的秩序竟真如所說般岌岌可危了。
    “這說法倒是有些不堪一擊，先不說小黑為何跟隨黎塘，呼黎的殘黨靠什麼苟活著，難道就憑你的幾句權威的明王話，竟和聖旨般不容置疑。”
    錯金稍稍平複下情緒，淡淡一笑，把這威脅話語中的漏洞一一點出。
    “不愧是同僚啊，睡了幾百年，腦子還這般靈光。”
    唐卡側目投來讚許的眼光，點了點頭後，再次抬眼，目光裏似乎帶著迫切與懇求。
    “這也正是我不解之處。”
    唐卡又抖了抖披風，語氣不疾不徐，“到底是什麼支撐著他們延續至今？”
    “你這話說了和沒說一樣，簡稱廢話。”
    錯金不禁吐槽道。
    她略一停頓，唇角微挑：“或許，白念灼的出現，或者更準確地說——她將你召喚而來，正是那道變數。”
    大衍推算已然昭示，通都城內，金鵬現世，她並未過多幹涉。
    世間有世間的運轉，棋局有棋局的規則。
    可錯金，身為殺戮的明王，也有自己的規則。
    他的呼吸微微紊亂，掌心不自覺攥緊，半晌後，他卻忽地鬆開，眉目間浮現一抹疲憊之色。
    “……抱歉。”他低聲道，“我已不願再涉殺戮。若是如此，還請另尋高明。”
    唐卡頓時感覺天旋地轉，她似乎聽到他說，他現今隻是借體還魂，恰巧姻緣線與白念灼綁死，無其他本領，隻想找到白念灼，完成她的願望，找到四霽，再把白念灼出嫁。後麵的變化，他無權，更無意去管。
    這、這還是她認識的金剛夜叉明王嗎？！
    認命得如此徹底？！如此果斷？！
    蒼生苦楚，他竟能毫不猶豫地撂下？！
    可下一瞬，她便捕捉到了話中的關鍵——
    他的姻緣線與白念灼綁死。
    機會這不就來了嗎？不枉我煞費苦心把大洐機關掉到通都觀察。

    作者閑話：

    接下來節奏會有所加快，女主是成長性人格，因為這是我筆下的第一位女主，我會很愛惜很愛惜她，虐的地方有，但不是為了虐而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