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故人之子,劍起新名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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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道山巔,一道修長石階自穀底盤旋而上,猶如一柄無形長劍,直指雲天。
    林逐雲立於石階之下,望著那熟悉又遙遠的山門,一時竟有些恍惚。他記得初入天道盟那日,身披舊衣、手執樸劍,連站都站不太穩,如今再歸,已是血戰歸來之人。
    待至山門,天道盟守門弟子迎出,忙恭敬一禮:“副盟主。”又掃過眾人,目露詫異。
    “玄機山莊陣聖,歸棋山弟子三人,皆是貴客。”
    裘萬川淡道:“我自帶他們上去,不必通報。”
    主峰正殿外,早已有一人靜立多時。
    白衣無塵,長劍不佩。那人負手而立,蒼發如雪,眉眼如雕如刻,眸光清冽,仿佛世間萬物一入其視,皆成劍意。
    林逐雲腳步微頓,下意識地肅然行禮,朗聲道:“弟子林逐雲,拜見盟主!”
    獨孤休微微頷首,聲音清冷:“起來吧。”
    他目光緩緩掃過破子、瘋子與靜子,道:“歸棋山的後生,也一並到了?”
    靜子拱手:“弟子靜子,奉師命送帖。”
    破子憨聲憨氣笑道:“見過劍聖前輩!”
    瘋子也行禮,隻是眼神仍然飄忽,低聲道:“天道山上光太亮,照得瘋子眼疼……但瘋子不敢不見您。”
    獨孤休目光轉向莫玄微,語氣微緩:“你也來了。”
    莫玄微上前行禮:“獨孤叔叔。”
    獨孤休看向莫玄微,語氣帶上一絲罕見的感慨:
    “我最後一次見你,還是在玄機山莊你祖父的喪禮。”
    他頓了頓,目光似穿過歲月,看見那時舊人故去的身影。
    “那時你不過七八歲大,站在陣台前,眼裏沒哭,卻記下了你祖父的布陣走位。”
    他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些許慰藉:“那時我就知道,你會繼承他的位置。如今看來,莫老兄……果然沒看錯你。”
    莫玄微垂眸,一言未發,卻輕輕躬身一禮。
    林逐雲在旁聽著,心中微動。
    他第一次聽人提起莫玄微的過往。她的沉默背後,原來藏著這樣厚重的傳承。
    獨孤休的目光重新落回林逐雲身上,語氣不疾不徐:
    “此行如何?”
    林逐雲站在殿中,將下山之後所曆之事一一細述
    獨孤休聽罷,沒有立刻開口,隻輕輕“嗯”了一聲,像是在重新打量林逐雲。
    片刻後,他才緩緩開口:“中了毒咒,幾近死境,反倒助你《傲骨訣》再上一層……果然因禍得福。”
    說到最後,他目光沉下幾分,淡淡道:“你做得不錯。”
    這時童真人倚在門邊,拍了拍手,嘴角一撇:“不錯?獨孤老兒你嘴裏說”不錯”,換別人都能上天當掌門了。林小子,聽清楚,這可比誇你帥還稀罕。”
    林逐雲微微一笑,低聲道:“多謝童前輩。”
    獨孤休這時忽然抬手停頓片刻,眼神忽然沉下幾分:“逐雲,從今日起,不必再稱我”盟主。”
    林逐雲一怔。
    獨孤休語聲清朗,帶著久違的溫意:“喚我——師父。”
    林逐雲一震,旋即鄭重俯身,再無遲疑:
    “弟子林逐雲,拜見師父。”
    林逐雲一拜落地,堂中寂靜了一息,旋即——
    “好!”童真人第一個拍起手,咬著糖葫蘆笑得眉眼彎彎,“林小子,你這是一步登天了,獨孤老兒幾十年沒收徒,這回是開天門了!”
    靜子收起紙扇,微微一禮,語氣清冷卻不失真誠:“恭喜林公子,拜得名師。”
    破子笑著拍拍林逐雲的肩:“以後你是劍聖門下的人了,可別把我們這些舊路上的朋友忘了。”
    瘋子拋著棋子,咯咯地笑:“瘋子也恭喜你,活下來了,也走對了。”
    裘萬川站在一側,麵色平靜,隻點了點頭
    莫玄微也沒有出聲,隻是望著林逐雲,眼神中帶著一絲難得的柔意。那眼神中有欣慰,也有藏不住的自豪——仿佛她心裏也替他高興。
    林逐雲環視眾人,心中一熱,卻隻是深深作揖,一言未發。
    他知道,這一拜之後,世人再看他,已不隻是林逐雲,而是——劍聖獨孤休的親傳弟子。
    獨孤休看著林逐雲俯身一拜的身影,心中卻悄然浮起一句話:
    ——林逍,你兒子出息了。你在天之靈,也該感到欣慰了吧。
    ————
    眾人紛紛向林逐雲道賀,有調侃的、有佩服的,也有笑而不語的,正殿中一時間氣氛熱絡。
    等眾人說話歇了些,獨孤休微一頷首,回身對殿外吩咐道:“沈執明”
    門外應聲而入一名中年弟子,身穿執事長袍,神情肅整:“回盟主,有什麼吩咐。”
    “安排幾位貴客暫住東院,膳食用上等規格款待,不可失禮。”
    “是。”
    獨孤休略頓,又道:“莫姑娘與歸棋山靜子同住,破子與瘋子一室。童真人另安排一間,齋中備糖。”
    童真人一聽,咂了咂嘴,笑道:“這才像話。”
    沈執明忽而回頭看向林逐雲,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輕鬆笑意:
    “師弟,你可算回來了。”
    他語氣雖平,但眼神真切:“你中了毒咒後,我們都替你揪心。如今見你安然歸來,便好。”
    林逐雲聽罷,微微一躬身,語氣平和卻帶著真誠:
    “多謝師兄掛念。逐雲無事,叫大家擔心了。”
    獨孤休忽然開口:
    “今日事多,諸位也都勞累了。暫且歇息一夜。”
    他看向幾位來客,又望了林逐雲一眼,聲音依舊平穩,卻帶了幾分難得的溫意:
    “明日,我將親自隨行,前往歸棋山,為沈兄賀壽。”
    “林逐雲”他目光一轉“你如今拜入我門下,也該走出山門看看。明日隨我前往,見見世麵。”
    林逐雲聞言應聲:“是,師父。”
    靜子聞言,微一頷首:“家師得知劍聖前輩親至,必感欣慰。”
    破子眼睛一亮:“歇上一晚也好,我這腿都快不是我的了。””
    瘋子咬著手指低聲道:“四方齊聚,棋未動,風卻起。”
    獨孤休忽然看向莫玄微,語氣放緩幾分,道:
    “玄微,若你行程無礙,明日便也隨我們一道前往歸棋山吧。”
    他頓了頓,眼中似有一絲追憶:“沈忘塵與你祖父,也算舊識。”
    “如今陣聖、劍聖、棋聖齊聚一堂,往後江湖人再提起這一程,也算一樁佳話。”
    莫玄微神色未動,隻微微頷首:“既然如此,便隨行一程。”
    說罷,她悄悄看了林逐雲一眼,隨即收回目光,語氣仍淡。
    童真人這時從門邊探頭而入,晃著糖葫蘆笑道:
    “哎喲,連你獨孤老兒都出山了?那我可不能錯過!歸棋山——我童真人這回也要去湊個熱鬧。”
    獨孤休瞥了他一眼:“你若不鬧事,便隨你。”
    童真人笑得像偷吃得逞:“我發誓隻鬧點小的。”
    眾人皆露笑意,氣氛一鬆。沈執明在旁作揖:“諸位請隨我前往東院客房,膳食已備好。”
    眾人告辭出殿,各自隨沈執明前往休息。
    林逐雲走在隊尾,回頭望了一眼殿中那道身影。
    他已是劍聖親傳弟子,明日起,將第一次以“劍聖弟子”的身份,出現在天下眾派眼前。
    江湖之大,真正的旅程,才剛剛開始。
    ————
    晚膳後,月色清涼,東院寂靜。
    靜子斜靠在窗邊,正撥著一子未落的棋盤,漫不經心地問:“前輩,你是不是心裏有話想問?”
    莫玄微坐在對麵翻書,頭也不抬:“你怎知?”
    “你看我看了三次,開口五次,話隻說一半,不問才怪。”
    莫玄微頓了頓,終於開口:“你年紀不大,姿色也不差。為何要選學武這一條路,不去——”
    靜子截斷她的話,眼角一挑:“不去相夫教子?”
    莫玄微抬眸,點了點頭。
    靜子挑了挑眉,語氣懶洋洋:“相夫教子也不耽誤練武呀,誰規定的?”
    她轉頭看了莫玄微一眼,忽然眼神一轉,笑道:“你突然問這個……前輩不會是動了凡心吧?”
    莫玄微睫毛微顫,輕輕道:“胡說。”
    靜子笑了一聲,隨即搖頭:“我可不敢胡說。再說了,我不過是個小小棋童,走棋練扇,日子一日過一日。”
    她望著窗外月光,語氣柔和下來:“不像你,還要打理整個玄機山莊,那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事。”
    莫玄微靜靜聽著,沒有反駁。忽然道:“其實我和你年紀差不了多少。”
    她頓了頓,眼神微動,語氣雖淡,卻不像往常那般疏離:“這裏就隻有我們兩個,你別總叫我前輩,聽著……太生分了。”
    靜子一怔,有些意外。
    莫玄微低聲道:“叫我姐姐吧。”
    靜子眨了眨眼,笑意浮上唇角:“玄微姐姐?倒也順口。”
    她頓了頓,故作認真:“那你以後也得少擺點陣聖的架子。”
    莫玄微輕輕別開目光,淡淡地說:“我哪有架子。”
    靜子低聲一笑,不再多說,夜風吹過窗欞,棋盤上的棋子輕響一下,像是替她們之間那點悄然靠近的關係,落了一子。
    另一間房中,破子盤膝而坐,雙目微閉,呼吸沉穩如鍾,一身精魄內斂於體,看似靜如磐石,實則氣血流轉如江河。
    一旁的瘋子正伏在桌前,自言自語念念有詞,手指還不時在空中比劃著某種詭異的身法。
    “風起在左,斷棋在右……第九式,不能太快……瘋子不怕疼,但也不想死。”
    他說著說著,自己笑了兩聲,像是聽懂了自己說的話,又像是忽然忘了。
    屋外廊下,童真人悠哉地躺在懶椅上,仰頭望月,嘴裏一串糖葫蘆已經少了一半。他晃著扇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扶手,像是在打拍子,又像是在聽誰心跳。
    而此時,林逐雲屋內燭火微明,他盤膝坐在床榻前,手中攤著一卷破損泛黃的宗門舊卷,正是《傲骨訣》。
    他眉頭緊鎖,指尖輕撫那一道早已模糊的圖紋,心神卻已沉入經絡之中。
    ——他在醫隱穀時便隱隱觸及第三層門檻,可無論如何,總覺得還差一點。
    “像是一扇門……明明就在眼前,卻始終打不開。”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雙目,心念沉入丹田之中,默念口訣:
    “傲者無懼,骨守其心;一息不亂,一念不移。”
    隨著心念起伏,體內真氣緩緩流轉,自周天歸於中宮,沿任脈衝擊關口。
    他再次嚐試將那股力道向下逼入丹田深處,欲破第三層,但氣至中腹,便如沉入水底,無聲無息地散去。
    他咬牙穩住心神,再度默念:
    “血不冷,誌不沉;破體三重,心不折。”
    可依舊沒有回應。那一道若有若無的壁障,仿佛不在筋脈之間,而在意識之外。
    林逐雲睜開眼,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眼神中帶著一絲清明,卻也有幾分沉靜的遺憾。
    “欲速不達……還是差了一線。”
    他低聲自語,眼中並無焦躁,反而多了幾分清明。
    “這一步,強破不得。”
    他緩緩起身,走到窗前,夜風拂麵,冷意微透。他抬頭望著天光如水的月色,心中卻漸漸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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