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簡率領的偽裝商隊禁軍進入了長安城後，隨即一陣街市的喧囂撲麵而來。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孩童嬉鬧聲交織在一起，這本該令人安心的市井氣息卻讓薛崇簡更加警覺。他注意到街角有幾個身著錦袍的武官正挨個盤查過往行人。
        “分散行動，按計劃行事。”薛崇簡低聲命令，聲音隻有身邊幾個親信能聽見。商隊立刻化整為零，三三兩兩融入街市人流。他自己則帶著兩名最得力的手下，拐入一條狹窄的巷子。
        巷內陰暗潮濕，薛崇簡的靴子踩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回響。他心跳如鼓，手不自覺按在腰間的短刀上——那裏藏著一封密信，記載著韋後偷取空白敕書的消息。若此信落入韋後親信之手，不僅他和李隆基將人頭落地，整個李唐皇室恐怕都會遭遇滅頂之災。
        “大人，前麵有巡邏。”手下王六突然壓低聲音警告。
        薛崇簡立刻閃身躲入一處門洞陰影中。五名全副武裝的羽林軍邁著整齊的步伐從巷口經過，鎧甲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光芒。領頭的軍官突然停下腳步，狐疑地望向巷子深處。
        “這幾日風聲緊，韋相國有令，任何可疑人物都要嚴加盤查。”軍官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薛崇簡耳中，他感到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巷子另一端突然傳來瓷器摔碎的聲響和婦人的叫罵聲。軍官的注意力被吸引，罵了句“刁民”，便帶隊轉向聲源處。
        薛崇簡長舒一口氣，卻不敢久留。他示意手下加快腳步，七拐八繞來到城南一處不起眼的酒肆。
        “客官幾位？”店小二懶洋洋地倚在門框上問道。
        “三位。要一壺劍南春，再加一盤胡麻餅。”薛崇簡說時警惕地環顧四周。
        小二眼中精光一閃，立刻堆起笑容：“好嘞！客官裏邊請，正好有臨窗的雅座。”
        酒肆內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劣質酒水和油脂混合的氣味。薛崇簡選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背靠牆壁，可以同時看到門口和窗戶。兩名手下分別守在兩側，形成護衛之勢。
        酒菜上得很快。薛崇簡淺酌一口，辛辣的酒液灼燒著喉嚨，卻無法驅散他心頭的寒意。韋後盜取空白敕書意味著她隨時可以偽造聖旨，廢立皇帝隻在旦夕之間。而更可怕的是，韋後身邊的內應近日更調動頻密，似乎行動即將開始。
        “這位郎君，可否借個火？”
        一個沙啞的聲音打斷了薛崇簡的思緒。他抬頭看見一位須發花白的老者站在桌前，手中拿著一杆旱煙。
        薛崇簡不動聲色地從懷中取出火石：“請便。”
        老者俯身借火時，迅速低語：“崔大人讓我帶話，說他已棄暗投明歸順臨淄王，眼下隻待。。。。。。”話到此處突然收聲，警覺地環視四周後，才從齒縫間擠出最後兩個字：“時機。”
        薛崇簡聽完怔了一怔，眉頭不自覺地擰緊。崔日用素來是韋後麾下的心腹，怎會突然倒戈投向臨淄王？他下意識攥緊腰間短刀，卻忽然想起方才進城時的情景——若不是崔日用暗中幫了一把，他們這支隊伍早該被金吾衛截在半路了。
        老者目光如隼，四下逡巡後方壓低聲音道：“諸位大人且安心。崔公早已知曉敕書失竊一事，亦明悉諸位此行乃為密晤臨淄王。然。。。韋氏鷹犬遍布九衢，此刻輕舉妄動，不啻自投羅網，還望諸位暫隱鋒芒，於暗處共襄義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