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剛踏入學校時，就看到一輛警車停在門口。
    我昨天特意叫覃時早上別和我一起：“覃時，因為我平常會幫你補課，所以你今晚一直在我們家門口等我，直到很晚才回家。”
    覃時低著頭沒吱聲，我們倆就這樣站在覃時家附近巷子口僵持。
    “覃時，你答應我的。”
    覃時的頭更向下沉，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答應：“我知道了。”
    我催促著他快點回去，他的腳仿佛在地下生根，我心裏暗暗歎口氣，怎麼每個覃時都有一股倔強勁。
    我摸摸他的頭發，“沒事的，你好好休息。偏離軌道的事情就要特殊的方法回到正確的路線。”
    我不相信我的覃時在受欺負時沒找過老師。我仿佛能看到他以往被欺負後，眼神中滿是委屈與無助。
    即使年少的覃時顫抖地向老師訴說著自己的遭遇，老師或許會停下手中的工作，抬起頭，一臉溫和地看著他，認真地聽著，隻是聽著。
    然而，之後呢？也許老師隻是安慰了他幾句，承諾會處理，可實際上後來也沒有采取什麼有效的措施。覃時隻能帶著一絲希望走出辦公室，可現實卻一次次讓他失望。回到教室，那些欺負他的人依舊如故，甚至變本加厲。他隻能把所有的委屈都藏在心裏，默默地承受著這一切。
    “太麻煩了。”這是覃時總結年少經驗得出的結論，他用自己強大的內核一直拉著，強撐著，沒讓自己覺得整個世界是黑暗，但是殘缺的，年少的覃時飄搖十幾載總究要落下。
    我還沒進教室門，就被班主任一記眼神叫了過去：“周離。”
    辦公室裏站著一堆人，一群人神色嚴肅地站著，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門口，盯著主角我。
    昨晚的幾個主角站在家長前，明明臉上的傷還沒好全，就一臉得意嘲諷地向我做鬼臉。
    帶頭的警察問我昨晚的事是不是我幹的，我非常快速地承認了。
    “現在的小孩真是不得了了，打人都敢了，下步不直接殺人，呦呦呦，就應該直接判刑。”
    “對對對。”
    這些家長嫉嚴如仇地望向我，批判我。
    “還有同夥呢？”“叫薑知許，和他一個班的。”我還沒開口，其中一個男生就報出薑知許的大名。
    “薑知許沒動手，他陪著我而已。”我不太想把薑知許扯進來。
    “放屁！”另一個捂著胳膊上的石膏，“就是姓薑的綁的我。”
    薑知許，你綁人也不帶口罩啊。
    “去把薑知許叫來。”班主任扶著額頭歎氣讓門口的人。
    “你為什麼要做這個事？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會麵臨拘留、罰款等處罰。而且導致他人輕傷及以上傷害，就可能觸犯故意傷害罪。”
    “我隻是想要公平。”
    “公平？你有事找警察找老師，說說看，我們會酌情考慮一下。”
    “我舉報他們校園霸淩。”“沒有。”那幾個人有些慌了神。
    家長似乎也被我的話激怒：“壞小孩不學好，還誣蔑。”
    “別拖我們家下水。”
    覃時，他們有有家長做主，你有我做主。
    “你們才別誣陷周離！”薑知許護雞崽一般衝到周離麵前，“有事找我們的律師。”
    陽光和風同時落在擋在我身前的薑知許身上。
    恍惚間，我感覺我拿了倔強小白花劇本，薑知許拿了霸總劇本。
    夏天的太陽掛在天上，那熾熱的光芒肆意地傾灑在身上，我一出門就看見覃時站在陽光裏等我。他的身影被陽光鑲上了一層金邊，整個人影散發著柔和的光暈。
    他整個人倚靠在走道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衣角被偶爾的微風輕輕擺動。
    “怎麼不在班級裏？”我走到他麵前，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紙給他。
    覃時一聲不吭地望著我。
    “你放心，”我說，“我們都沒事的。”
    薑知許找的律師我認識的，行業一把手，至少會把那群人送進少管所一陣。
    覃時眨巴著眼睛：“謝謝。”
    覃時隻以為我很厲害。
    可覃時，欺負你的，把你討會公道的，其實都是擁有父母搭的象牙塔。
    那些顛倒是非扭曲黑白的錯誤事實你當時也承受過嗎？
    我和覃時一進門，周圍的同學都或多或少的投來目光。
    覃時故意慢下幾步，擋在我麵前，我輕笑一聲，覃時的耳機瞬間紅了。
    我托著下巴望著窗外，耳邊聽著後麵的薑知許絮絮叨叨我離開後
    律師是如何一人戰惡人。
    “當然啦，我也是幫了他的，我這口才，其實以後也可以當律師。”
    其實光聽薑知許講話都能懲罰他們。
    “你喜歡小狗嗎？”麵前突然被遞過來一張紙條，是覃時。
    “沒有。”我在下麵一筆一劃地寫下，“怎麼了？”
    “我家有小狗，你要去看嗎？”紙條又傳了回來。
    我猛地轉身盯著覃時，一張臉上寫滿認真和緊張。
    直到我答應，那張臉上才揚起笑臉。
    玻璃窗沒關嚴實，陣陳微風擠進來，好似那天的涼風。我以為覃時不會輕易讓我靠近他唯一的避風巷，
    至少，這個覃時，我以為還需要很久。
    覃時，你會不會在那個地方，或者，至少留下一點味道。
    放學的鈴聲剛響，原本安靜的教室瞬間熱鬧起來，周圍的同學一個接一個排隊去食堂，薑知許也早就跑的沒影。
    我“唰唰”幾下就把書包收拾好，拿著書包的手有些微微顫抖。
    覃時在一邊不慌不忙地收拾，我跟他說學校門口了等我，就跑了出去。
    我剛買好東西，票時就背著書包出來了。
    “啊，太麻煩了。”覃時抿了抿嘴，
    “去別人家坐客要拿東西啊。”“我……”
    我一看覃時這樣就知道他的心思：“沒事，我們家隻有我一個。”
    覃時扯著我的袖角在人流中逆行，我一步一步地踩在他被人群遮蓋地黑影上。
    最後我和覃時站在那個巷口的終點。
    我熟悉而又陌生的覃時的家。
    和那個時候比，周圍的變化不算太大，筒子樓有些破敗，樓門口的花還是雛菊。
    覃時的家在二樓，一樓的燈還是時好時壞，黑暗中覃時出聲地提醒我，語氣帶著一絲我沒讀懂的情緒。
    樓梯轉折口有一個小窗，夕陽從中透露出光亮。
    覃時突然站住，夕陽的光亮落在他身上：“周離，這裏隻有我外婆和外公。”
    “嗯。”
    太陽好像又落下一點，將覃時整個人推入黑暗，“我媽媽，我過會再和你說。”
    “行。”我不知道我此時臉上是什麼表情，“我其實挺會哄老人開心的。”
    一樓左側的門突然被打開，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婦女端著一碗裝著混合在一起的奶油蛋糕，最上麵還立著一顆紅彤彤地小櫻桃。
    “小覃？你放學了啊？”中年婦女一眼就看見站在拐角處的覃時，一邊招手一邊將手中的碗遞過去，
    “小怡今天過生日啦，買了個小蛋糕，你嚐嚐啦，正好省得我走了一趟。”
    “好，謝謝阿姨。”覃時走到我身前接過碗，
    我看著他的側臉，眼中含著笑，不是那種覃時招牌笑。
    “這是你同學啊？噢呦，還怪帥的哦，果然帥哥找帥哥當朋友。”
    “嗯，是我朋友。”
    我急忙轉過去打招呼，“阿姨好。”我這才仔細看清她的全部麵容。
    我和覃時來這裏偶爾會碰到她，她在樓門前旁搭著一個遮陽傘，她一頭銀發，躬著腰坐在搖椅上，總是笑**地招呼我和覃時去吃飯，
    總是會拉著我和覃時，“別和秦姨客氣。”
    “好了好了，快回去吧，你遲點回家你外婆外公該著急了。”秦姨裝作趕人的模樣讓我和覃時快點上樓。
    這個時間覃時家的鐵門是朱紅色的，上麵的油漆都已經斑駁，不知道存在已經多少年了。
    樓梯間上堆著一些雜物，但能看得出主人將它們整理的很好。
    覃時邊掏出鑰匙，邊對我有些局促地笑：“我們家挺小的，而且可能不是很幹…”
    “沒事，”其實我手心有些冒汗，“我外婆家住鄉下，我每次回去都玩的一身泥。”
    覃時似乎輕輕鬆了一口氣，用鑰匙插進鐵門上，曠噠一聲，那扇鐵門被打開了。
    廚房的人似乎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小覃放學啦？快收拾一下吃飯了。”
    “外婆，是我，我還帶了一個朋友。”
    整個房子裏沒變多少，隻是比之前多了煙火味，客廳正對門的地方擺著一家的合照。
    “朋友啊？”外婆穿著圍裙從廚房出來，手裏還拿著一把剛擇好的青菜，臉上帶著溫和的笑，眼神裏滿是好奇，
    “外婆好，”我趕快鞠躬，“唉呀唉呀，長這麼帥氣還懂事，小覃你快帶你朋友去休息，過一會就吃飯。”
    外婆拉著我的手，熱情地說：“別客氣，當自己的家。”
    覃時扯著我來到臥室門口，“這個是我的房間，挺亂的。”
    覃時最愛說假話。
    整個房間像是積木拚裝一般，連被子都是直角。房間不大，隻有一張床和一個桌子，連凳子都沒有。
    整個房間寬闊的地方大概就是小窗外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