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時自殺的消息，我傍晚才知道。
    挖墓的時候沒信號，覃時平常寫作也不會發消息。
    大騙子，覃時。
    我撐著一張冷臉靠著飛機窗口，仿佛不是去給愛人收屍，而是去抓奸。
    其實抓奸挺好的，發瘋的罵著打著，然後又原諒痛哭流涕的他，覃時哭過嗎，我好像忘記了。
    覃時是個作家，腦袋裏總會冒出一些想法。在一起很久以後的一天，他突然說想嚐嚐雲朵的味道。
    我說：“等過一段時間去跳傘，可以嚐嚐。”覃時好像歎了半口氣，笑著拒絕：“太麻煩了”。
    覃時可以獲得”全世界說太麻煩獎”第一名。周離頒給他的，周離是我，覃時是他目前聽說太麻煩最多的人。
    不過周離今年35，距離一輩子五六十年，也許覃時選手的第一名記錄會被打破。
    覃時自殺的計劃大概五年前就開始了，我發現的當時笑著說：“覃時，你知不知道自殺是犯罪，自殺的人會下地獄。”
    覃時是膽小鬼，他連半夜去衛生間都要叫我。
    後來，他有一天割腕被我發現，我一邊送他去醫院，一邊哭。
    覃時坐在副駕捂著傷口笑著:“沒事的，其實一點都不疼。”
    覃時，原來你沒哭過，原來哭的是我。
    我和覃時困此冷戰了很長一段時間，其實是我單方麵的。
    覃時甚至為我穿上那件女仆裝。
    我忘記了我何時開始和覃時討論他的死法，
    覃時說割腕其實不錯，慢慢靠近死亡，他說他在我救他的前一秒，看見了他父母，我說不行，太慢了，而且最後肯定會痛苦，我在網上找了一大堆專家的意見。
    覃時在我的強烈反對下隻好投了反對票。
    覃時說跳樓，他說他查過了，其實跳樓就是一瞬間的事，我還沒應聲，覃時自己便提出反對，太麻煩別人了。
    你看，周離會頒獎吧。太麻煩獎大王。
    而且會嚇到別人，到時候地上全是血肉，不好清理，而且變醜了會被你看見。
    在覃時準備說下一個的時候，我耍賴道:“一天隻能說一個。”
    覃時答應了，我們又說了幾個星期的自殺計劃，在我準備提出吃外星人被毒死的計劃之前，覃時讓我上班，覃時說讓我回去再想，覃時說了很多……但是我都不想記住了。
    不誠實又自殺的人，其實活的很痛苦，其實會上天堂的。
    Xxxx年xx月xx日，我期待著的，覃時的死亡，終於降臨。
    直到下飛機，我也沒有為我的愛人流眼淚。
    其實不怪覃時，他早在一開始就和我說過，在我和他告白成功的那天，他給我詳談了他的計劃，死在三十五歲。
    那年我二十六，他三十歲。
    怪我當時太年輕，以為愛能無所畏懼，愛能披荊斬棘。
    他還是自殺了，為了我，為了我口中的看。就推遲了五年，隻推遲了五年。
    原來還是選擇了割腕，明明自己也投了反對票。其實割腕也很醜，臉白的嚇人，像膽小鬼不敢看的喪屍。
    對於覃時的不守承諾，我決定給他一個懲罰。
    我抱著他，就抱著。
    葬禮隻有幾個人，都是他工作上的朋友。其實加上我才算幾個，一個我，一個編輯，另一個作家。他們倆哭的我好像外人，明明我才是內人。
    可我抱著骨灰盒，眼淚一點都擠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