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光線刺破濃重的黑暗，門開了。衛雲歸遲鈍地轉過頭，看見陸沉舟興奮的臉。
    “哥哥，你想不想我，有沒有更愛我一點？”仿佛他們真的是久別重逢的眷侶，陸沉舟親昵地托著他的臉。
    衛雲歸虛弱地閉上眼：“你瘋了。”
    陸沉舟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很快固執地恢複原狀。衛雲歸被抱起來走出房門，日光刺得他幾乎流淚。原來現在是正午，太陽高懸在天空，而他隻想變成一具蒼白的屍體，再激烈的聲響也不能打擾他的深眠。
    “哥哥要是生病了，就和我結婚，作為哥哥的丈夫，我有權利全麵接管你的生活。”陸沉舟溫柔地抱住他，“哥哥期待嗎？”
    衛雲歸開始整夜整夜的失眠，燈光點亮了整個莊園，但他依舊無法睡覺，唯恐陷入無邊無際的夢魘。他的肚子越來越大，常壓得他喘不過氣，白天難得的小憩總會以一個被掐著脖子接近窒息的噩夢做結尾。夢裏施暴的人通常是陸沉舟，有時是趙燕山，偶爾他們兩人的臉拚合在一起，揉雜成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詭異人臉。衛雲歸捂著心口大汗淋漓地醒來，就見陸沉舟趴在他的床頭，臉上帶著和夢裏一樣平和的微笑。
    他控製不住地幹嘔，淚水漫漫流了滿臉。陸沉舟道：“是孩子不好，如果是我們的孩子，一定不會讓你這樣受苦。”陸沉舟撫上肚子，被一陣小小的力道襲擊了，他震驚地移開手掌，“他在踢我。”
    “因為他是個堅強的孩子。”衛雲歸平靜地抹去眼淚。一杯水遞到他嘴邊，被揮在地上，瓷片飛濺。衛雲歸蹲下身收拾，手指被意外地劃出一道裂口。陸沉舟心疼道：“這些事情哪用得著你來做？”保姆收拾完殘局就退下了，陸沉舟出門給他倒水。現在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
    衛雲歸漠然地張開手，一枚鋒利的瓷片躺在掌心。
    他再沒開口講過一句話。陸沉舟不眠不休地陪著他，絮絮叨叨地和他講幼時互為玩伴的記憶，抑或他們重逢又相戀的往事。綺麗的過去襯得現狀愈發冰冷，陸沉舟漸漸閉上了嘴，眼裏慢慢流出淚水，“哥哥，我很想你，和我說說話吧。”
    留給他的隻有漠然的背影。他積壓的悔恨噴薄而出，低聲哀求道：“當年是你把我從箱子裏救出來，現在我卻把你關進同樣的地方，讓你變成這個樣子。。。。。。我後悔了，哥哥，你看看我吧，像之前那樣打我，把我推進花叢裏，做什麼都好，看看我吧。”
    他沒能得到回應，低著頭出去了。誰都看得出衛雲歸的狀態不對。家庭醫生笑**地做完了檢查，出門拉著陸沉舟一通叮囑。護士進來給他打吊針，一瓶藥劑打進去，衛雲歸的意識開始模糊，很快就睡著了。
    他開始陷入漫無邊際的沉睡，時間在感知中漸漸模糊。有時醒來，窗外的樹影斑駁如鬼魅，夜風低吼不休；有時一輪紅日正要落山，倦鳥歸巢，鳴聲淒切。衛雲歸像裝了棉花般無力，眼皮沉重。一根針管刺進他的皮膚，向他的身體源源不斷地輸送藥物，攫取他的生氣。
    陸沉舟如願抱緊他，輕聲哼唱童謠，手指撫弄他漸長的頭發，感受到他的目光就笑著說：“哥哥以前也是這樣哄著我睡覺的，我們是彼此的家人，就這樣在一起，多好。”
    衛雲歸嘴角微動，卻沒出聲。陸沉舟自顧自道：“既然哥哥醒了，今天的藥就自己喝了吧。”
    藥汁苦澀，被強行灌進喉嚨。衛雲歸皺眉推搡，打翻了藥盞，陸沉舟麵不改色，平靜地喚人清理殘局。
    “你到底給我用了什麼東西？”
    “一些會讓你昏睡的藥物。哥哥，你需要休息，否則你會把自己耗幹的。”
    “你明知道我在妊娠期，寶寶受不了這些！”
    “那就不要這個孩子了。”陸沉舟惡狠狠道，“孩子我們還會有，但你的健康得是第一位。”
    衛雲歸的血液在倒流：“陸沉舟，是你把我變成這個樣子，現在卻要我唯一的孩子來承擔你種下的惡果？”
    “哥哥，你要聽話，這是為你好。”陸沉舟安撫地抱住他，“藥雖然灑了，但遲早也會起效果，哥哥安心睡一覺，醒來就會沒事。。。。。。”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瓷片深深紮進他的後頸，鮮血噴湧而出，催人窒息的玉蘭香信息素溢滿整個房間。他栽倒在地，臉上還帶著驚愕，血漫在地麵，浸透他的上衣。
    肚子傳來沉悶的陣痛，衛雲歸的臉浸在汗水裏，被疼痛折磨得慘白。他想吼叫，嗓子卻像被灌了滾燙的鐵水，沉沉出不了聲。身下湧出滾燙的血水，染紅床單。他掙紮著爬下床，膝蓋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他恍然未覺，雙手撐地，艱難地挪向門口。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行走，腹部的疼痛撕扯著他的神經。他竭力撐著一口氣，在離門還剩一步之遙時卻再也無法向前。失去意識之前，他轉頭看見一路爬行留下的刺眼鮮血，以及一條繃得筆直的鐵鏈，一頭係在床頭，另一頭浸透鮮血，係在他的腳踝。
    信息素濃度衝破警戒線，刺耳的警報聲響起。有人衝進房間，將衛雲歸擁在懷裏。淩厲含情的眼，倉皇的神情，是趙燕山，他竟然在最後關頭趕來了。
    衛雲歸困倦地閉上眼睛，一個迷茫的念頭盤旋在他心口。
    陸沉舟，或者趙燕山，我上輩子做了壞事虧欠你們太多，才會被你們這樣戲耍嗎？

    作者閑話：

    這章標題就是陸沉舟名字的由來，聽名字就是固執到極致的一個人，外加後天養成的一些天龍人屬性和原生家庭影響，他就不像個正常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