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舟終究沒能得到想要的回答。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極小的院子，四周圍著湖水，圍牆高聳，仿佛一座與世隔絕的監獄。衛雲歸感到心髒出一陣尖銳的酸澀，似乎看見少年時期的趙燕山隔著圍牆與他寂靜地對望。他摸到手指上的戒指，隻有藍寶石生硬冰冷的弧麵，和喬笙曾經那枚的設計別無二致，彰顯陸沉舟批量生產的廉價情意，而趙燕山戴在他手上的那枚已經被陸沉舟帶走了。
    水中的監獄顯然不是供他緬懷的，陸沉舟冷冷盯著他的小動作：“他已經向你求婚了，未婚夫失蹤，他卻按兵不動，到現在都沒向外界漏出一點消息。”
    “他在等待時機，從暗處撲出來咬我一身血，而你隻是他穩住局麵的籌碼。”
    衛雲歸一陣見血：“你嫉妒他，也害怕他。”
    麵對他的是陸沉舟的一個巴掌，他及時閃過身，仍被打得跌在一邊。船悠悠靠岸，陸沉舟扯起他的衣服，幾乎拖著他上岸，闖進陰沉的湖中禁院。入目是一棟灰綠色的兩層小樓，爬山虎已經侵襲整片樓牆，剩下一點空隙爬滿僵死的枯枝。園中長滿及腰深的野草，偶爾傳來窸窣的響動，高大的榕樹遮天蔽日，將僅有的陽光擋在樹冠之上。
    碎石鋪就的小徑已經被雜草掩埋，衛雲歸的左臉仍在火辣辣的疼，猶不敢置信的看他，眼眶慢慢紅了，陸沉舟轉頭看了他一眼，啞著聲音道：“哥哥不該惹我生氣。”
    心上人兩眼含淚，麵頰緋紅，看得陸沉舟心猿意馬。
    他將人抵在牆上，細細吻他的臉。挺直的鼻尖，輕顫的睫毛，泛紅的臉頰，五個指印清晰的印在臉上，他淡淡地略過，開口道：“以前我坐在船上偷看院子，他就坐在榕樹下，隔著院牆死盯著我，傭人都害怕他，背地裏說他已經瘋了。”
    衛雲歸看向院中央的榕樹，粗壯的根須**成簇，瘤狀的鼓包裂開一道傷疤，仿佛大張的血口，而少年時期的趙燕山正安靜地坐在樹下，身體裏溢出叢生的苔蘚，隔著十幾年的迷霧和他遙遙相望。
    陸沉舟附在他耳邊，仿佛樹下還藏著一雙冰冷的眼睛，“我就在這裏重新占有你，讓他親眼看著，好不好？”
    解開外衣，內裏是一件套頭毛衣，暖融融的觸感，像**家貓綿軟的腹部。陸沉舟興致勃勃，玉蘭味的信息素將兩人團團包圍，冰涼的雙手探進毛衣下，似兩條滑膩的毒蛇翻騰遊走。
    衛雲歸打了個冷顫，眼淚就落進陸沉舟的臉上：“我很冷。”
    陸沉舟不為所動。
    “陸沉舟，我說我很冷，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想回到從前，但從前你根本不會這樣對我！”
    其實他從前也是這樣，衛雲歸想起他順著玉蘭樹爬進自己房間的夜晚，窗戶開了一整夜，他很快就感冒了。
    但他不能這麼說，現在要緊的是穩住陸沉舟。
    他的反應出人意料，陸沉舟躊躇不定，疑心這又是衛雲歸一套拖延消遣他的把戲，衛雲歸鼻尖凍得通紅，氣惱得一把撕開他的西裝外套：“那就把你的衣服也撕了，一起挨凍，我們誰也不吃虧！”
    帶著寒氣的湖風陣陣襲來，陸沉舟的毛呢馬甲被粗暴地扯開，襯衫寸寸崩裂，袒露在空氣中的胸膛豎起汗毛，旖旎的心思頓時煙消雲散。
    衛雲歸倔強地別開臉，淌下的淚被他飛快地拭去，兩眼濕紅，臉上的手指印還根根分明，陸沉舟遲來的愧疚如驟雨前的濃雲般彙聚，黑壓壓沉在心口，讓他自己也難受起來：“哥哥......是我不好......”
    “別叫我哥哥！”衛雲歸套上外衣，徑自甩開他走到院外。陸沉舟一陣恍惚，仿佛回到兩人相戀時，偶爾吵架拌嘴，衛雲歸也會怒氣衝衝地撇下他出門，過了不久又主動抱著他和好如初。
    在他們的感情中，衛雲歸總是先低頭的那一個。
    他占據了衛雲歸所有的耐心和溫柔，一心認為這是獨屬於自己的特權，於是有恃無恐地揮霍。但恰似露水墜於銀甕，衛雲歸的失望總在積蓄，等到失望漫至頂點的那一天，他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陸沉舟追出院門，衛雲歸正趴在岸邊幹嘔，天邊火燒的紅霞也染不進他臉上的分毫紅潤，隻餘蒼白和憔悴。
    陸沉舟不敢再看，生怕他清淩淩的眼中又要湧出譴責的淚水。他吩咐保鏢趕過來接人，山風侵人，他把外套披在衛雲歸身上。
    玉蘭香信息素無孔不入地包圍他，仿佛一張細密的網，衛雲歸握住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肉裏。
    忍耐。他告訴自己。
    至少......至少要保護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