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製的午餐不盡人意。牛肉老得像幹柴，一入口除了齁鹹，還是齁鹹，骰子版胡蘿卜倒是倔強地保留了一點原有的鮮甜，可惜切得太小，一夾就碎了，隻能在湯裏稀爛的化開。最終，胡蘿卜燉牛腩成了詭異的深褐色糊狀液體。他無奈地歎氣，頂著空蕩蕩的肚子踱出家門，然後輕車熟路地鑽進一家麵館。
    今天老板娘不在，招牌小麵轉由她的兒子崔誌明掌勺。衛雲歸頓覺未上桌的小麵索然無味，原因無他，誌明的手藝雖然也不差，但沒法和老板娘相提並論。
    一碗麵下肚，他注意到麵館的角落裏有個熟悉的背影。不過背影相似的人很多，那個人也絕不會突然出現在鶴求，於是他結了賬，徑自離開了。
    飯後，衛雲歸像往常一樣開著輛破破爛爛的摩托車出門。摩托車顛簸**，車上綁著的魚竿、躺椅和遮陽傘等各種家夥什也跟著上下亂竄。
    迎麵吹來夾帶草木氣息的微風，陽光亦是明媚和煦，暖洋洋地灑在山野間的小路上。衛雲歸心神舒暢，在湖邊停好車，很快尋到一處背靠樹蔭的絕佳釣點。他熟練地支起躺椅，和餌打窩，架上魚竿，然後悠然地倚上躺椅。鳥雀不知何時唱起哄睡的歌謠，困倦感包裹住他，望著湖麵平靜的浮漂，衛雲歸慢慢睡著了。
    睡夢正酣，一隻手忽然奮力搖醒了他。衛雲歸迷惑地睜眼，竟看見趙燕山帶笑的臉。他愣了半天，一度以為自己還在夢中。趙燕山道：“別睡了，鶴求的暴雨要被我們碰上了！”
    在鶴求碰上絕不會碰上的人，衛雲歸一度以為自己還在夢中，疑惑道：“你怎麼在這？”
    趙燕山眨了眨眼，笑著說：“我來度假，今天計劃在湖邊露營垂釣，沒想到碰上你睡得正香，連要下雨了也不知道。”他說著，指指不遠處的帳篷，邀請道：“到我家裏坐坐？”
    衛雲歸果斷拒絕：“不用了，我要回家了。”
    忽見烏雲密布的天空激起驚雷，平地狂風驟起，呼號作響，吹翻了躺椅，衛雲歸連忙收拾裝備，匆匆架上摩托車。不遠處的帳篷在風中晃晃蕩蕩，突然被掀翻了頂，篷布像被褪下的蛇皮，軟趴趴地倒在地上。趙燕山還沒接受自己轉眼就無家可歸的事實，驚詫道：“連我的帳篷也沒能幸存下來？”
    話音剛落，暴雨傾盆而下。衛雲歸顧不得趙燕山陣亡的帳篷，大聲道：“上車！”
    趙燕山沒推辭，長腿一跨，擠上摩托車後座。釣竿、躺椅乒乓作響，艱難地在趙燕山身後擠出一點空間。衛雲歸還惦記著他今天難得的收獲，叫道：“別把我裝魚的水桶給擠下去了！”
    趙燕山一隻手拎起搖搖欲墜的水桶，低頭往裏瞄了一眼，隻看見一隻巴掌大的草魚在桶中孤零零地吐泡泡。他暗自納悶：“從坐下就開始睡，這也能釣到魚？”
    摩托車開足馬力，在暴雨中一路疾馳。大雨將兩人澆得如同落水狗，大風順勢一吹，衛雲歸冷得直哆嗦。趙燕山感覺到了，寬闊的脊背罩住他，盡量為他抵擋風雨。好不容易到了家，兩個人從裏到外濕了個透。衛雲歸衝進屋裏，狠狠地打了兩個噴嚏。
    趙燕山脫下濕淋淋的上衣，催促道：“快去換衣服，把頭發吹幹。”說罷就光著膀子直奔廚房，翻出兩塊老薑，切絲煮水。薑水沸騰，薑絲翻滾，一鍋熱騰騰的薑湯很快煮好了。他換上一身家居服，和衛雲歸圍在餐桌邊喝薑湯。
    嫋嫋熱氣將兩人的臉蒸得通紅，衛雲歸捧著碗，抬頭看見趙燕山壯碩的身軀局促地縮在他小號家居服裏，頭發亂糟糟，活像個燒焦的海膽，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趙燕山看他一眼，笑道：“自己像隻泡溫泉的猴子，睡得變天了都不知道，還好意思笑我。”
    屋子裏暖融融的，衛雲歸挨過暴雨的洗禮，現在精神振奮，當即不服氣道：“什麼猴子！這是我釣魚的策略，魚看見岸上沒動靜，自然就會咬鉤了！”趙燕山挑眉，涼涼道：“這麼看來你這策略還挺管用的，對了，你的魚呢？”
    衛雲歸一愣，下意識轉頭尋找那隻水桶，隻見水桶好端端放在大門口，草魚卻不知去向。他納悶道：“我的魚呢，莫非是半路掉溝裏逃走了？”他在房子裏轉了一圈，冰箱、廁所水箱都翻了個遍，趙燕山端坐著看他轉來轉去，氣定神閑道：“可能是被野貓叼走了。”
    他聳聳肩，無奈地歎了口氣：“看來今天真是諸事不順。”兩眼卻興致勃勃地盯著衛雲歸，是如少年人戲耍同伴、靜候好戲的神情。
    衛雲歸大叫道：“我看是被你這隻野貓叼走了！”他撲上來，兩手揪捏趙燕山的腮幫。趙燕山被捏得五官扭曲，卻仍哈哈大笑，投降道：“好漢饒命，我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