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勇從榻上坐起身來，發現肩膀傳來一種火辣辣的疼痛直衝天靈蓋，疼得他下意識齜牙咧嘴起來：“哎呀……”
    眼前的一個人連忙上前來扶：“勇叔慢些慢些，昨日才挨的刀子，雖然已經縫合，好在隻是些許腫脹，並沒有發熱症，要不然可就慘啦。”
    “水…”
    石六聞聽堂叔要水喝，忙喊眾人尋水來，霎時間，狹窄昏暗的帳內一下湧入五六人，盡皆大喜過望，紛紛拱手請安。
    喝過水，石勇頭上發了汗，蒼白失血的臉，總算起了一絲紅暈。
    昨天那場混戰，石勇仍然心有餘悸，最緊急關口，如果不是這幫悍不畏死的漢子們，英勇殺將進來，自己絕對翻不了盤，等待他的隻有死亡一途。
    那騎馬的兵將太猛了，印象中已無限接近梁山五虎八彪的實力。
    石勇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堪比人熊的莽漢。
    近兩米的身高，比自己還粗壯雄武，頭頂上麻麻賴賴，傷痕遍布，無半根毛發，相貌更是醜如惡鬼，一看就知是那種殺人如麻，窮凶極惡之輩。
    周圍其他幾個，儼然也不是啥好鳥，個個彪悍異常，滿身殺伐氣，光站在那裏，都讓人感覺瘮得慌。
    “昱嶺關外圍諸寨都肅清了吧？現在是個什麼情況？”石勇望向門口帳篷外，此刻已天光大亮。
    昨天那凶險的一幕，似乎已經遠去，石勇便放心開口問道：“不要告訴我，你們如今什麼都不知道。”
    昏死一夜的檔口，石勇已經徹底融合了原主記憶，心中唯有一片苦澀。
    他的確穿越了，穿的還是水滸世界。
    北宋末年，一個人命比雜草還髒賤的時代，生靈塗炭，民不聊生，貪官汙吏橫行無忌，皇帝老兒放著後宮佳麗不要，偏愛逛窯子的醃臢世道。
    熟知曆史的軌跡的石勇，悲哀的發現，這些還隻是亂世開局的一角。
    真正的浩劫，是來自兩年後，完顏宗望一把撕掉宋金條約，金兵南下，胡馬縱橫北方大地，百姓十不存一，那才是人間末日的開始。
    兩晉南北朝的胡馬揮刀踏骨泥，漢兒乞活猶艱辛，女人嬰孩把作兩腳羊，慘劇不僅要重演。
    這次連皇帝老兒一家和公卿士大夫們都沒能跑掉，人人成了亡國奴，受盡折磨屈辱，生不如死。
    華夏最荒唐的時代是兩晉，但最屈辱的曆史，莫過於北宋。
    石勇眉頭緊皺，臉色難看，嘴張了幾下，想要說點什麼，最後都化作一聲無奈歎息。
    周圍幾人裏，青草蛇石狗兒腦子還算活脫，便回道：“哥哥容稟，昨日我大軍攻勢不利，首發先鋒營三千步軍，由史進、石秀、陳達、楊春、李忠、薛永六員將校統領，先攻左、中兩路的白果寨、雲劍山、大小擱門等諸寨，卻遭小關嶺上守軍勁弩箭陣攢射，人馬損失嚴重，主將史進當場被射死。”
    “前軍受阻後，小養由基龐萬春麾下精銳“黑雲都”千騎，憑借居高臨下的地勢，猛衝大軍側後，前鋒營瞬間大潰，混亂中連斬楊春、薛永、李忠三將。盧副先鋒為了挽救剩餘潰兵，拔後軍八營去救，我等奮力前行，終不敵那歹毒箭陣，前軍、後軍六七千人進退失據，都陷了重圍。”
    想起昨日惡戰的凶險，石狗兒不禁淚水盈眶，聲音沙啞。
    “哥哥為我等鄉黨不身死陣中，獨自領著本家石猛、石剛兩位哥哥，準備硬闖敵陣。不想那石寶之子石定彪，悍勇異常，領著兵馬要徹底圍死咱們，關鍵時刻如果不是石秀、陳達二位將軍殺到，我等早死在陣中。”
    石六悲愴抬頭，接著石狗兒話說道：“那石定彪不僅勇猛，刀法也犀利，三招就砍死那跳澗虎，好在陳達臨死前死死抱住對方，為石秀創造了機會，抽冷子一腳將石定彪踹成重傷，最後被哥哥撿了個漏，將其斬殺當場。”
    見話頭已經說開，其餘眾人也七嘴八舌起來。
    “眼瞅著就要透陣而出，不想那龐萬春仗著武藝高強，前來截殺我等，先張射倒了石秀將軍，前來掩護的一眾老兄弟，也被其逐個斬殺，頭顱現在還掛在關上，慘不忍睹。”
    “是啊是啊，先鋒三千人就逃回來百十個小軍，後軍營更慘，除開顧大嫂、鄒潤等少數將校，沿勇叔殺出的缺口突了出來，其餘基本覆沒。”
    石勇默默聽完轉述，神色黯然，戰場的殘酷再次刷新了他的認知感官。
    “也就是說，咱大名府沙緹村出來的一百一十二個弟兄，就剩下咱們幾個了，是也不是？”
    周圍八人眾皆低頭垂淚，不敢答話，讓本就不大的帳內，氣氛更加悲涼。
    石勇冷喝出聲：“哭有個卵用，能把那龐萬春哭死不成？記住隻要我等還沒死絕，這個仇就一定要報。”
    八人聞言紛紛停下兒女態，眼中重新煥發出戰意，都是兩張臂膀扛個腦袋的廝殺漢。一時失意，不能代表什麼，昱嶺關上兄弟們的屍首，還在等著他們去收斂。
    “勇叔，這次雖然是大敗而回，但也不是全無收獲，你瞧瞧這個。”
    石六神秘兮兮從懷中掏出一張不知名獸皮，獻寶般遞了過來。
    石勇愣住，盯著對方，但還是伸手接了過來，仔細觀摩後，猛地自榻上站起，渾身顫抖，興奮道：“竟然是內練法？好東西啊！”
    “不錯，就是萬金也換不來的內練法，此法名“頑石”，乃南離元帥石寶家傳秘法，從石定彪屍身上找到的。”
    “勇叔您十六歲就闖蕩江湖，至今已年滿二十一歲，今得到這部內練法，日後定能大展宏圖。”
    內練法珍貴無比，自古以來就被有誌武道的人尊為聖典。
    而那些流落江湖間的內練法，無論是橫練法，還是氣練法，隻要一問世，無不引得好漢們爭相瘋搶，甚至為此不惜大打出手。
    每一部內練法的問世，江湖上必定掀起一番腥風血雨。
    原因無他，內練法太稀缺了，隻要你是練武之人，無不瘋狂。
    當初盧俊義為什麼那麼厲害，獨挑魯智深、武鬆、花榮、秦明、林衝、呼延灼、徐寧等十八名高手後仍有餘力，其傳聞就在內練法。
    而且盧俊義師承武道宗師周桐，除了家傳法外，他極有可能身兼兩種內練法，難怪其戰力堪稱水滸世界第一。
    河北三絕，不是隨口說說，同為大名府出來的石勇，深知盧俊義的恐怖。
    當年盧俊義的江湖私商買賣做得極大，私通北遼，幹的是鹽鐵、戰馬的暴利勾當，短短幾年便攢下百萬貫家財，河北道諸路好漢，怎麼可能不眼紅，人人都想來分一杯羹。
    但沒誰都想到，這頭玉麒麟可不是什麼吉祥瑞獸，不僅凶惡彪悍，還嗜血吞人。
    盧俊義憑著手中一杆鋼矛，平滅了三座山寨，不僅打通南北商路要道，還搜刮了三寨數十年的金銀珍藏，傳聞光死在他手裏的山賊路匪就不下千人。
    連當時還未發跡的田虎三兄弟，太行黑道一把大哥屠龍手孫安，都在其手裏栽過大跟頭。
    這就是身俱內練法的好處和恐怖！
    內練內練，練的就是體內一口血氣。
    正所謂血透筋髓，滋養髒腑，五髒六腑強健，渾身氣血就剛猛，血強而勁生，循環往複生生不息，講究的就是一個持久力。
    持久代表什麼？代表你能在戰場上砍多少人。
    砍翻二十人你是猛士，能砍翻百人那麼恭喜你，你就是青史留名武功赫赫的百人斬。
    如果再猛一些，若能斬敵三五百，那你可就真是在世項羽，當代冉閔，真真煌煌曆史四千載，華夏第一梯隊的猛人。
    “這份機緣，某不會獨享，當與眾兄弟共勉之。”
    石勇沒有被這份意外驚喜衝昏頭腦，隻是環顧四周後，發現眾人怏怏，一個個的興趣好像都不大的樣子。
    石勇不解問道：“這可是內練法，多少江湖好漢夢寐難求的好東西。石寶有多厲害，你們不會不知道吧，在杭州城殺了多少我們的好兄弟，說是絕世法也毫不為過，你們這是為何。”
    石六等人都搖頭道：“勇叔，非我等不動心，你也知道，修內練法前，須常年打熬筋骨，使渾身氣力達五百斤以上，越多越好，看個人機緣，這是根基之要。”
    北宋時期1斤相當於後世的1.2斤，這個石勇是知道的，六百斤的力量，看來古代人身體素質不容小覷。
    石六看了一圈在場眾人，道：“而且這裏麵除了勇叔跟我外，兄弟們還沒一個達到，這是其一，其二便是年齡，我等都錯過最佳修煉年齡，筋骨已經成型，往後成就不大了。”
    石狗兒也頗為遺憾：“六哥兒說得在理，我等眾人裏，石理、大春、憨貓和俺都二十五六了，德叔、二常叔更是年過三十，天賦也不行，還不如直接放棄。”
    石勇也是興奮過頭了，差點忘記還有年齡這一茬，自己雖然年歲不大，但也錯過了內練的最佳時間點。
    “六子、狗兒你們雖比我大了三四歲，是錯過了內練法最好的年紀，但據我所知，年齡大也並非不能練，所貴者無非是秘藥而已。”
    世上沒人是傻子，江湖更是一個大染缸，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最是熬人。
    能混跡其間的江湖好漢，沒有一個是善茬，如果每一種內練法都要從小習練，他們搶來搶去又有什麼意義？
    窮文富武，如果有大量的金銀，一切都不是難事。
    無秘藥不可養六腑，這是練武之人的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