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師父,是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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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幼沉迷劍術,雖說不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但身邊也確實有人服侍,自是不曾吃過這般苦做過這般事的。即便被救出來時,也不曾。
想到那被鮮血染紅的蒼水,蘇隱垂下了視線。
“晏兄,晏兄。”晏朝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蘇隱不勝其擾隻能抬頭。
原是晏朝暮不知從那裏弄了一根蟬絲,正笑吟吟的看著他道:“良夕不餓,晏某可是餓了。良夕要不要陪我去釣魚。”
那蟬絲在夜光中反著光,蘇隱心中跳出金蟬絲三字。
這東西類如長鞭,算是兵器的一種。隻是太過狠辣,平常門派甚少用它。
“它是你的武器?”看著要用金蟬絲釣魚的人,蘇隱慢慢的吐出一句話。
“非也,它是用來把脈的。晏某可是大夫。”晏朝暮道,也不等蘇隱拒絕,便將他拽到了溪邊。
姣姣月光之下,看得到波光粼粼的水麵。晏朝暮將蟬絲扔進水裏便不再動彈。
蘇隱瞧見也隻是皺了下眉頭。他見過一白釣魚。先用棍棒敲打水麵,然後等魚探頭時以漁網收住。這套動作講究一個眼疾手快。他還曾嘲笑過對方一身好武藝都用在這上麵了。
水麵忽的蕩漾開來,握在晏朝暮手裏的蟬絲晃動了一下,蘇隱正要出聲,隻見晏朝暮早已察覺,猛的一收蟬絲,一條魚躍出水麵,濺起幾滴水花。下一刻掌風襲來,那魚被推到岸邊再也不動彈了。
合著是打暈了。
蘇隱默默收回視線。
“良夕這是什麼表情。”晏朝暮將蟬絲扔回水裏。
“大概是歎為觀止吧。”蘇隱再避世不出也知垂釣定不是這樣的。
晏朝暮半絲尷尬全無,隻是笑道:“良夕是不是在內心腹誹我呢。”
“沒有。”
“你臉上的表情可不是這麼寫的。”晏朝暮搖搖頭,開始關注著平靜的水麵靜待良機。
溪水清澈,晏朝暮有無數種方法將魚弄上來,偏偏選擇了這樣一種方式。
蘇隱盯著晏朝暮的臉看了許久。月光傾落在對方的側臉上,帶出一絲柔和來。
“良夕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你真是大夫?”蘇隱道。
“良夕覺得我不是大夫,應該是什麼?”
是什麼都可以,偏偏不像是大夫。蘇隱示意他水麵動了,晏朝暮如法炮製又將一條魚砸暈在岸邊。
“晏朝暮,你到底為什麼一直跟著我。”蘇隱自知如今的處境並不好,要不如同縮頭烏龜一樣躲著,要不就是被人發現追殺到底。他不認為他有什麼值得對方一直纏著他的,畢竟身份暴露,那要麵臨的是與魔為伍,江湖追殺。
“自然是因為良夕生得好看了。”晏朝暮走回來拎起被敲暈的魚,回頭見蘇隱神情默然便笑:“看來良夕不信?”
蘇隱見他沒打算說實話,便轉身往篝火旁走,隻聽得晏朝暮在身後道:“良夕,我想解你的毒。”
“然後呢?”蘇隱回眸。
“哪有那麼多的然後,我是大夫,第一次遇到一個我沒有見過的毒,自然會感興趣了,畢竟病人多得是,但是有趣的毒少得很啊。”
“你能解我的毒?”蘇驀然笑了一下。
“不才或許可以一試。”
感情晏朝暮拿自己當藥人試了。
蘇隱搖搖頭,轉身走了回去。
他中的毒,他自己知道,或可解,但解了也無用。
“其實我更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殺死晏良夕的本事。”晏朝暮的聲音傳了過來,蘇隱腳步一頓,隨後走遠。
他並不為這句話感到高興,隻覺得內心湧起無盡的悲涼。因為毒解了,他也恢複不到曾經。他如今內力全失形同廢人,又豈是這毒造成的。
幽靜的林中隻剩火焰撩燃的光亮,晏朝暮睜開眼睛時,眼前除了火堆之外,並無蘇隱的身影。環顧四周,才看到不遠處的溪邊有一道身影。
沾濕的麻布擦過傷口的觸感非常難忍,蘇隱咬牙胡亂擦了一下,正要重新包紮,身後突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急忙拉起衣襟站起來,回頭便看到晏朝暮走了過來。
四目相對,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倒是晏朝暮上前一步靠了過來。
“晏朝暮,你要幹什麼。”蘇隱急忙退一步,避開晏朝暮伸過來的手。
“晏某能幹什麼,自然是幫你看看傷口了。你這般胡亂包紮,是覺得傷勢痊愈得太快了嗎?”
“我已無大礙,不勞你操心。”
“良夕,諱疾忌醫可不好。”晏朝暮伸手按住他的手臂,湊過來道:“我幫你。”
他說的誠懇,蘇隱沉默了良久垂下視線。
“這醫術再厲害呀,也需要一個配合的病人才是。你按我說的做,七日便會痊愈。”晏朝暮笑吟吟的繼續勸說。
回應他的是蘇隱不再拒絕的態度。
他已是個將死之人,還能怕人害他不成。
事實證明晏朝暮確實不是,他是醫者,傷口處理得也非常漂亮。
春雨悄然而至,淋淋漓漓的下個不休。
晏朝暮從窗外收回視線。這雨下個不停,幸好蘇隱不是固執之人,否則還要露宿荒野,哪能得一屋簷避雨,還有美酒慰藉。
他剛喝完杯中酒便看到蘇隱走了下來。
“晏兄,早啊。”晏朝暮伸手示意,蘇隱隻猶豫一下,便走過來,坐在了桌邊。
“這可是江陵上好的桂花酒,良夕嚐嚐。”晏朝暮提起酒壺倒了一杯酒,推到蘇隱麵前。
蘇隱隻是看著酒杯卻並不伸手。
“良夕怎麼不喝?”晏朝暮奇怪的問道。
“我不喝酒。”蘇隱道。
晏朝暮驚訝的笑了一下:“良夕竟然不會喝酒?”行走江湖,那個男子不飲酒的。
蘇隱並不在意晏朝暮的詫異,慢慢將那杯酒推到一邊。
晏朝暮見他真不喝酒,便伸手拿過來放回自己麵前,招來店小二道:“來一壺好茶。”
小二應聲下去,不一會兒便將茶水送了上來。
蘇隱沒想到晏朝暮會做到如此,一時間心中也有一些複雜。雖說晏朝暮身份不明,救他的意圖不詳,但是連日相處下來,對方確實未做過什麼要傷害他的事情。救人也罷,跟著他也罷,替他治傷也罷,如今因大雨被困在客棧也是晏朝暮照顧的。
“多謝。”蘇隱垂下眼眸低聲道。
晏朝暮有些意外,但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隻是將茶杯遞過來道:“江湖中人何必如此見外。你我相逢便是有緣,良夕,我敬你。”
他目光灼灼的看著蘇隱,蘇隱伸手接過來,一仰頭喝了下去。
茶水入口的瞬間他的臉色便變了,抬眼看到晏朝暮不加掩飾的笑意,隻能一狠心將杯中的酒喝了下去,隨後擰著眉不說話。
“良夕,這酒的味道如何?”晏朝暮笑**的看著他,那神情看得蘇隱很是無言。
“一杯也是喝,兩杯也無妨,我替你斟酒。”晏朝暮提壺又要幫他倒酒,蘇隱伸手一掃將杯子推到一邊,結果力道沒控製好,酒杯越過木桌滾落下去。
一柄木劍突然橫出來,穩穩的接住酒杯。隨後一隻手將酒杯取下,放了回來。
“你們怎麼這麼不小心……”那少年的聲音在看清楚蘇隱的臉後瞬間停下來,他一眼不錯的看著蘇隱。
糟了。蘇隱也意識到不妙,正要抬手,卻被晏朝暮伸手按住了。
“謝謝這位少俠。”晏朝暮坦然的迎視著對方的目光。
“遠兒。”三人僵持間,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響起,很快一個身穿黑袍的老者便帶著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那是浣花門徐孺子,晏朝暮回頭看了蘇隱一眼,兩人一起起身,借著少年回頭喊師父的時候離席往樓上走去。
“師父,是魔頭。”少年眼尾掃到兩人離去,急忙道。
“什麼魔頭,你說什麼渾話呢。”徐孺子身邊的青年不解的道。
“晏良夕,是晏良夕。”少年回身指著兩人道。
“晏良夕。”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徐孺子更是直接奔過來,長劍出鞘衝著就要上樓的兩人襲來。
“快走。”晏朝暮伸手推開蘇隱,避開劈下來的長劍,回身揮動衣袖擋住了徐孺子。
他的動作又狠又快,徐孺子被逼得後退兩步,等站穩時,一眾反應過來的浣花門弟子已經衝過來。
晏朝暮翻身上了樓梯,居高臨下的一甩衣袖,一陣清風送來,衝在前麵的浣花門弟子隻覺得臉部劇痛,忍不住扔了劍去撓臉。
“有毒。”眾人急忙後退,以袖捂臉。
借著這一機會,晏朝暮飛身上二樓,伸手抓住蘇隱便一踩窗扉,躍上屋頂。他的動作飄逸而快速,哪怕是蘇隱都有一些意外。
第一次以廢人的身份被人這樣帶著飛,蘇隱的臉也淡了下來,看著近在咫尺的晏朝暮的臉,心情就更加複雜了。
落雨如繁花,晏朝暮帶著蘇隱從屋頂落下,停在一偏僻曠地上。
身後無人追來,晏朝暮露出一個劫後餘生的笑容道:“還真是險。”
是夠險的。蘇隱抿著嘴沒有說話,雨絲落下漸漸遮迷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