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漸亮時，秦舟起身下樓。
    清晨的街道上，蒸籠掀開時騰起的熱氣模糊了他的視線。他買了兩人份的豆漿和小籠包，塑料袋在手中輕輕晃動。
    推開臥室門的瞬間，晨光正好灑在床邊——何了然已經醒了，正低頭係著襯衫袖扣。
    陽光描摹著他修長的指節，在雪白的床單上投下細長的影子。
    聽到動靜，他抬起頭，眼睛恢複了往日的清明，隻是眼尾還殘留著些許倦意。
    ”醒了？”秦舟把早餐遞過去，塑料袋發出輕微的沙沙聲，”趁熱吃。”
    兩人默契地對昨夜隻字不提。
    何了然接過早餐時，指尖不經意擦過秦舟的手背，一觸即分。
    他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皺巴巴的襯衫，輕聲道：”外套……我會洗幹淨還你。”
    ”害，不用。”秦舟三兩口吞下一個小籠包，滾燙的湯汁燙得他直皺眉，卻還是故作輕鬆地擺手。
    何了然小口啜飲著豆漿，喉結隨著吞咽輕輕滾動。
    秦舟看著他慢條斯理的動作，忍不住用筷子敲了敲餐盒邊緣：”何科長，您這是品茶呢？上班要遲到了。”
    何了然抬眸瞥了他一眼，鏡片後的目光帶著幾分警告：”吃得太急對胃不好。”聲音依舊清冷，卻比平日多了幾分溫度。
    ”那你在車上吃行不行？”秦舟的語氣無奈中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縱容。
    秦舟見何了然沒反應，直接扣住他的手腕往門外拽：”走走走，車上吃！”指尖觸到對方微涼的皮膚時，他下意識摩挲了一下那截突出的腕骨。
    五分鍾後，當秦舟騎著輛天藍色共享電動車歪歪扭扭地停在路邊，何了然的眼睛明顯睜大了一圈。
    ”上來啊！”秦舟單腳撐地，拍了拍後座。
    晨風掀起他額前的碎發，露出帶著笑意的眼睛。
    何了然盯著座位上可疑的汙漬，眉頭擰成了結：”這就是……你說的車？”
    ”再不上來我可走了！”秦舟作勢要擰油門，卻故意沒鬆開腳刹。
    電動車發出滑稽的”滴滴”聲，引得路人側目。
    何了然深吸一口氣，修長的手指攥緊了早點塑料袋的帶子。
    最終他邁開長腿，以一種近乎優雅的姿勢側坐上去——盡管共享電動車因此危險地晃了晃。
    ”抱緊了啊！”秦舟突然加速又減速，何了然猝不及防向前傾，鼻尖險些撞上他的後背。
    清晨的風裹挾著汽車尾氣撲麵而來，何了然低頭看了眼塑料袋裏可能沾上灰塵的包子，默默係緊了袋口。
    ”怎麼不吃了？”秦舟的聲音混在風裏傳來，帶著惡作劇得逞的愉悅。
    何了然扶了扶被吹歪的眼鏡，另一隻手悄悄揪住了秦舟的衣角：”食不言。”
    十字路口的紅燈亮起，電動車又一次猛地刹住。
    何了然整個人貼上了秦舟的後背，溫熱的吐息拂過對方後頸。
    兩人同時僵住，又同時若無其事地分開。
    ”那個。。。”秦舟的耳尖可疑地紅了，”你早上說的洗衣服……”
    何了然望著前方突然亮起的綠燈，聲音輕得幾乎被引擎聲淹沒：”……我改主意了。”
    電動車再次啟動時，何了然的手虛虛環住了秦舟的腰。
    陽光穿過梧桐葉的間隙，在他們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極了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事。
    公安局大廳的玻璃門被猛地推開，秦舟和何了然一前一後跨進門檻。
    晨光透過落地窗斜斜地灑進來，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在地磚上短暫地交疊在一起。
    江晨正端著保溫杯喝水，抬眼看見這一幕，差點被嗆到。
    她手肘猛戳身旁的宋遇，水珠濺在本子上暈開一片。
    ”宋副隊！快看！”她壓低的聲音裏壓不住的興奮，”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宋遇抬頭時，筆尖在文件上戳出個墨點。
    他看見何了然的襯衫下擺微微卷起一角，秦舟的外套背後還有道可疑的褶皺——兩人身上帶著如出一轍的晨露氣息。
    ”何科長遲到了二十三分鍾。”宋遇看了眼腕表，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周圍人聽見，”破天荒啊。”
    整個公共辦公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幾個年輕警員假裝低頭整理文件，實際都在偷瞄；檔案室的小張手裏的文件夾”啪嗒”掉在地上；連向來穩重的老王都摘下了老花鏡使勁擦了擦。
    何了然麵不改色地穿過眾人視線，轉進秦舟的辦公室，在經過秦舟辦公桌時，指尖不經意拂過桌角——他把今早沒吃完的包子放下了。
    秦舟輕咳一聲，隨手把包子塞進抽屜，動作快得像是要藏什麼罪證。
    而辦公室外，所有人都好奇地朝這邊瞧。
    ”看什麼看？”秦舟瞪了眼伸長脖子的眾人，”江晨，監控分析報告呢？宋遇，城南的走訪記錄呢？”
    江晨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在筆記本上飛速寫下：”07：23，何科長發梢有樹葉，秦隊耳根通紅。”下麵還畫了個大大的愛心。
    宋遇慢悠悠轉著筆，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
    他忽然想起上上周秦舟說要把何了然”打包送回省局”的豪言壯語，現在看來說這話的人怕是連包裝帶都不想拆了。
    何了然從秦舟辦公室出來，轉身上了二樓。
    他在法醫室門口頓了頓，回頭時眼睛中反射著冷光，卻遮不住耳尖那抹可疑的紅暈。
    秦舟正巧抬頭，四目相對的瞬間，兩人同時別開臉——一個假裝整理領帶，一個突然對天花板產生了濃厚興趣。
    辦公室裏此起彼伏的咳嗽聲頓時響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