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楚筠神凝若水，定定道，“與陳眉公書。”
    一雙人凝佇星燦月晶夜，談至如此，不覺大有不知天地人間何處，此身何處之感，蕭弈然道，“楚兄真乃我平生第一知己。”劉楚筠臨風一笑，道，“不過——我們好像跑題了。”蕭弈然笑道，“我神往了許久對月聯詩，與你談起來，還能忘了。”劉楚筠道，
    初覩令致輒傾蓋
    蕭弈然道，
    但遘瓊商便有思。
    踏遍琪花吟無侶，
    劉楚筠道，“佳儔良儕嗟有識”
    蕭弈然道，“楚兄客氣了。”
    劉楚筠道，“吟箋莫歎羈零客”
    “詠絮憑風寄所思”
    “蕤敝芳零相詎付”
    “凰釵鳳琯可相思”
    劉楚筠忽凝滯不語，道，“好生對詩，你卻調戲我。”
    蕭弈然道，“我何曾調戲你來？蕭弈然不曾見如此月曉風清的奇女子。”
    劉楚筠一霎沉沉幽歡縈上心來，道，“真的？”
    蕭弈然道，“寧負世俗不負卿”
    劉楚筠眉梢青煙一挑，嫋嫋如飛，“為什麼說負世俗？”
    蕭弈然似笑似悲，“因為還有一位陳兄。”
    劉楚筠道，“可我沒答應他啊。”
    蕭弈然誚道，“楚筠真有福氣。偎紅倚翠，左擁右抱。”
    劉楚筠鬱然道，“華哥家世，容貌，處處勝我。不知道為什麼，他……他偏生要我。”
    蕭弈然道，“哦？也許他和我一般，是個傻子。”
    劉楚筠緩緩搖頭，“弈然是第一流的風流人物。金書之黃藥師，梁書之金世遺是也。”
    蕭弈然愕然。
    劉楚筠輕輕道，“怎麼？你也瞧這些？”
    蕭弈然道，“而且我也喜歡黃藥師，金世遺。”
    二人心神俱醉，齊聲一歎。
    談笑間，步至一處梅林。
    天上星漢橫流，疏星千點。人間瓊蕤琪芳，星星點點，便如碧落星點遍灑紅塵一般。
    而碧溪一道宛轉縈回，瀲灩映星光，清泠浮落梅。
    劉楚筠道，“此情此景，倒教人想起”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蕭弈然歎道，“便似詩裏走出來的一般。”
    劉楚筠道，“你是說景，還是說我？”
    蕭弈然道，“楚兄倚馬千言，才思敏捷，這點言語，猜之不出嗎？”
    落梅和星光飄墜劉楚筠、蕭弈然之間。劉楚筠笑道，“世間最難猜的，是男兒心。便如華哥——我真不知道他瞧上了我哪點？”
    蕭弈然道，“怎麼，你瞧不起自己嗎？”
    劉楚筠低眉黯然，如夜色輕覆秀眉一刹寂然，“我容貌一般，家境一般，學識一般，前途……我哪裏配得旁人嗎？我隻是配你。”
    蕭弈然微慍，“我不如他？”
    劉楚筠道，“不是，我說和你合適。”
    蕭弈然道，“你自覺配他不上，卻配的上我。”
    劉楚筠凝注蕭弈然，悠悠道，“你不是貧困生，父母離異嗎？你有錢嗎？”
    蕭弈然目送碧溪明漪，瀲灩流千裏星漢，一片清光“我以為，你是心境出塵的奇女子。不意如此庸俗。”劉楚筠道，“呸，你以為你以為的是你以為的嗎。”蕭弈然似癡似夢，似問劉楚筠，似自問，“水中星影，摘的到嗎？你說，會不會我觸到，他就碎了。”
    劉楚筠纖荑入水，滿溪星影碎成星星點點流光，杳杳如在天杪如在夢中。而分明在素手纖指之間。
    蕭弈然緩緩步近，清溪倒影多一人。那影便成了一雙。
    “這樣看來，好像你選擇了我。”
    碧溪水中月影星河傾世瀲灩，明光若流初曉清曦。
    如此，亦是絕勝流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