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飆謫去人如玉
    令儀粲，流霞舉
    步月履塵風散縷
    雲闌月榭，素箋柔語，曾許摛霞句……”
    下闕未就，蕭弈然笑道，“昨夕你說我想的是神仙姐姐，如今你想的是什麼？”劉楚筠微低雙黛，頗有些盈盈嬌羞之態。蕭弈然道，“此情此景，便是共讀西廂”蔚楚筠語聲微若遊絲浮絮，“你便是”情不情，我便是”情情！”蕭弈然劍眉之杪忽淩風飄舉入雲，連聲歎道，“我第三恨該叫恨不相逢了！”
    劉楚筠道，“卿亦有三恨？”蕭弈然緩緩道，“和張愛玲紅樓夢魘而來。”劉楚筠搖首道，“太仔細了，不及周汝昌的紅樓十二層好看。”蕭弈然歎道，“這掉書包功夫——那紅樓夢考證呢？”劉楚筠漫然道，“牽強附會，十分無聊。”蕭弈然道，“你是不是把天下書讀完了啊？昨天談到金古梁，你好像讀遍了。今天還是這個感覺。而且你好像也喜歡掉書包，這把才華打包甩賣的功夫，讓人想起錢穆國學概論，裏麵真是引經據典，包羅萬象。”
    斜光窗棱在劉楚筠玉容素靨上流轉遺落忽黯忽明的影，以及似笑似誚神情。
    “你是不是阮盈盈附體了啊？”
    “啊？”
    “我能跟她一樣嗎？”
    “我能跟錢穆一樣嗎？”
    “這可奇了，你為何不能和錢穆一樣？莫非女子才學必低男子一頭，不然便諷刺挖苦侮辱謾罵造謠誹謗跟風羞辱直到抑鬱症為止？”
    蕭弈然和她的世界裏，也就是那部悲傷逆流成河裏的人不一樣吧，劉楚筠暗道，也許他覺得男女平等，便不會為此打壓她，她就不會壓抑，也許……會心生歡喜。
    劉楚筠側線落落，笑意浮漾在嘴角綿綿如初妝柳。
    蕭弈然笑道，“你有沒有發現，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是為了我嗎？”
    “正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不過我比較中庸之道”
    “什麼是你的中庸之道？”
    “就是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美不醜不才不卑……”
    “那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段子？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群太監上青樓？如此這般做人，豈非夜夜哭死？我覺得，做一個人就要活出真正的自我，真正的人生，不以任何流言蜚語為轉移。”
    此際流雲曖日，天光微斂。淡靄相映，纖肩風帔風中飄散，輕姿楚腰亦有一副回風舞雪之態，與韶清湘之清雋明秀，吳嫣如之芳容華灩，別具風流，眉目顰一痕隱約清華，似從自己詩中飄墜人間的詠絮女兒。
    “夜夜哭死嗎？”劉楚筠忽道，就像昔昔鹽一樣嗎？
    “垂柳覆金堤，蘼蕪葉複齊。
    水溢芙蓉沼，花飛桃李蹊。
    采桑秦氏女，織錦竇家妻。
    關山別蕩子，風月守空閨。
    恒斂千金笑，長垂雙玉啼。
    盤龍隨鏡隱，彩鳳逐帷低。
    飛魂同夜鵲，倦寢憶晨雞。
    暗牖懸蛛網，空梁落燕泥。
    前年過代北，今歲往遼西。
    一去無消息，那能惜馬蹄。”
    “想來泥字韻幾人能和？夜夜壓抑在周圍環境裏，應該隻有薛玄卿一人吧。”
    隨意發一首詩都會百口嘲謗萬目睚眥，招來各式各樣的罵聲，不抑鬱症不罷休，縱然芳韶歲華，亦有顰痕重重疊疊，無邊無涯。
    一夕差點被推薦進作協，又被各式各樣的罵聲壓沉下去。詩情畫意除卻天杪閑雲，便隻能付與蕭弈然一人。
    她本來可以有自己的事業，可以比任何人先生，她隻是誤入悲傷逆流成河而已。
    “泥字韻嗎？”
    “翠幌虛隔月，塵凝寶簟迷。
    鴛絛飄璧月，冷輝失金泥。
    枉挹煙中月，空佇花下蹊。
    人歸雙燕幄，月曜玉林西”
    “周圍的聲音越來越多，我就離你越來越近，然後，他們又說我談戀愛。”
    “可是我見證了你所有努力和慢慢走向抑鬱的過程，難不成你要全天下都是你的朋友，就像陳彧華一樣？我覺得……人生得一知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