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十五章木偶鎮(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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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陳荷的話像是一陣風,吹散了塵境心裏的迷霧,什麼都變得清晰起來。
“這些孩子有什麼特別的嗎?”
“特別的……孩子能有什麼特別的。”陳荷突然一拍**,“還真有,這六個孩子打小就聰慧過人,怪病起來的時候啊,這六個孩子家裏的親人是最先死的,也是他們發現源頭在曹禺池家裏死了的婆娘身上。他們就一塊想辦法,後來怪病結束,他們從曹禺池家裏出來,有個孩子受了傷,全是血,哎呦!那個嚇人呦!最後也不知道那孩子活下來沒有。後來曹禺池說找到法子救人了,就是要病患的一塊指骨,那時候鎮上已經死了太多人,也顧不得他說的話是真是假,便都按他說的做,自那以後那六個孩子就消失了,鎮上的怪病不止遏製住了,還慢慢變好了。”
“四年前去找曹禺池幫忙辦點事,我在正屋沒見到他,於是去了臥房,無意撞見他臥房的床上躺著一個女人,那就是他的妻子!我上去探了探鼻息,還有氣兒呢!可曹禺池當年說她死了,我也沒敢聲張,趕緊走了。”
塵境捏了捏天濁的小指,暗示果然是念歸之術。
陳荷的相公倒了杯水,慢悠悠遞到她麵前:“喝水,渴。”
“死老頭子,心都沒了還知道心疼我。”
說完這句話,陳荷眼底又紅了,剛壓下的情緒又翻湧上來,趕緊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天濁盡職盡責扮演一個靈魂不全的木偶人,照貓畫虎,有樣學樣,鬆開塵境的手,起身晃晃悠悠繞到他身後,幫他捶肩:“累,捶背。”
陳荷見狀扯出一個笑容:“小郎君的弟弟也很疼小郎君。”
塵境微微偏頭,淡淡道:“他很可愛。”
捶在他肩上的某一拳明顯比之前要重,但很快調整過來。
陳荷又哽咽起來:“好好的人為什麼就變成了這樣?這世道不公,老天不開眼,不開眼啊!”
塵境連連安慰陳荷,興許是境遇相同,他的每句話都能安慰到點上。
塵境突然覺得後背有些癢,天濁手指在他背上慢悠悠比劃著什麼。
在寫字嗎?是什麼?
橫…豎…撇…捺…“木”
下一個字比劃稍多,天濁速度更慢了,在陳荷看來就是弟弟在哥哥背上玩。
最後一筆落下,“偶”字成型。
塵境驀地一愣,立馬會意。
木偶……陳荷全程都沒提到過有關木偶的事,按理說曹禺池正屋的那麵木偶牆,任誰去了見了都忘不了,怎麼陳荷隻字未提?!
念歸術十年前開始,按理說這麵牆十年前就有了,四年前陳荷一定見過。
“陳大娘可否在曹師傅家的正屋見過木偶?”
陳荷想了想,肯定地說道:“沒有,前些日子下了場雨,我相公就臥床不起了,我還專門去了他家一趟,就在院子的石桌上見過幾隻木偶,正屋挺幹淨的。”
塵境心底浮起一抹寒意,不安也隨之而來。
天濁也頓住了。
沒有?
那明晃晃的一牆木偶,怎麼可能沒看見!
他們來木偶鎮的第一天,從他們看見那一牆的木偶開始,就暴露了。
“陳大娘,此病我也束手無策,便不多叨擾了,若是尋到法子,定回來相告。”
塵境帶著天濁離開,出了門拐進一條沒什麼人的小路。
“六聖宗想必已經知道我們的行蹤,這麼久沒來一定是文玉幫忙拖延了幾日,再待下去,恐怕形勢不妙。”
“神醫哥哥,那我們還回曹家嗎?”
塵境握著他的手緊了緊:“回,鎮上被迫留下的魂魄必須被解救,人死後無法轉世,靈魂也有壽命自有生活的去處,強留在體內隻會慢慢消散,就像陳荷的丈夫一樣。”
再者,扶桑鏡碎片一定要拿回來。
他垂眸凝著天濁,緩緩張口:“若是真碰上六聖宗,怕嗎?”
天濁笑了笑,答的毫不猶豫:“不怕。”
“曹禺池此刻不在家中,事不宜遲,我們先去曹禺池的臥房看一看,陳荷既然沒發現木偶牆,那麼曹禺池妻子身上的秘術她也一定看不到。”
天濁點點頭,二人即刻動身。
推開門,刺鼻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塵境走在前麵,天濁皺了皺眉捂著鼻子跟在身後,慢慢靠近床頭。
一個皮膚蒼白的女人穿著紙紮的素白衣服躺在床的裏側,眼皮垂著,臉上毫無血色也毫無生機。
塵境定睛一看,女人的胸口處有上百條血絲,如蛛絲那般細,在白色的紙衣下顯得更加刺眼,密密麻麻地延伸進牆裏,而牆的另一邊是正屋的木偶牆。
女人的皮膚白的和紙衣融為一體,嘴唇呈現灰白色,露出的皮膚緊致細膩,湊近些還能聞到被血腥味掩蓋住的胭脂水粉的香味。
床很軟,女人的背部也沒有形成壓瘡,定是常有人照料翻身的緣故。
“這…便是曹禺池的妻子。”
天濁小聲問道:“她死了嗎?”
塵境大拇指安撫般揉了揉天濁的手背:“沒有,但也活不成,法術一旦破了,她連捧灰都留不下,但如果不破,她也隻能是個活死人,被利用的工具。”
天濁鬆開塵境的手,上前盯著血絲出來的地方:“木偶牆被浸濕,大半木偶受了潮,絕對不止陳荷的丈夫出了問題,隻不過正好碰上她丈夫的靈魂消散,其他人魂魄應該還留在體內,重新將舊木偶頭卸下安在新木偶頭上,暫時穩住了局麵。”
塵境喚出金烏墨劍:“將這些血絲斬斷就可以了。”
天濁看向塵境的眼神閃爍著,嘴唇張了張,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這一劍斬下去,死去的靈魂會得到自由,活著的人重新陷入痛苦,那麼木偶鎮上不明所以的那些人,會將所有的不滿與仇恨打在塵境一人身上。
若是不斬,木偶鎮將繼續這樣看似風平浪靜的生活,而那些被執念囚禁的靈魂卻無人為其發聲。
塵境本可以不淌這趟渾水,可天濁知道他的神醫哥哥不可能視若無睹,他過不去自己心裏的那道坎。
天濁拉住塵境手,“神醫哥哥,我來吧。”
塵境回握,衝他溫柔笑著,輕輕搖了搖頭,“不必,隻是往後要辛苦你了。”
他知道天濁不會離開,所以辛苦了,要和我一起承擔這份罵名。
黑金墨劍鋒利無比,閃過一絲寒光直直地朝著那無數的紅色執念劃下去。
突然,床上的人睜開了眼睛,眼眶裏一片血紅,直直地看向那把劍。
劍的力道變緩,卻依舊劃斷了幾根血絲。
女人驀地發出鬼怪般的吼叫,潔白的身軀慢慢膨脹,塵境瞳孔驟縮,擋在天濁麵前立下一道護體結界。
天濁再睜眼時,血肉橫飛,床上早已一片狼藉。
“結…結束了嗎?”
塵境鬆開手,冷著臉上前查看,見陣法已破,抬手一揮,靈力將床上的狼藉一掃而光,“結束了,走吧。”
塵境走到門前,天濁沒動,看著他道:“去哪?”
“既然已經暴露,事情也得以解決,我們需得趕緊離開這裏,走吧。”
天濁依舊站在原地,咬著牙道:“是該離開,但不是和你,你是誰,為什麼冒充神醫哥哥!”
塵境腳步一頓,扯了扯嘴角:“阿濁在說什麼?是不是剛才被嚇到了?再不走我們就來不及了,若是真遇上六聖宗,我怕你受傷。”
塵境一直在催他出去,天濁知道,一旦跟著這個人踏出這個門就完了。
麵對這個冒牌貨的裝傻充愣,天濁怒火中燒。
沒有人能冒充他的神醫哥哥,那是對神明的褻瀆,是天濁心中的禁忌,也是底線。
況且技巧拙劣,他雖沒見過神醫哥哥全容,但這個冒牌貨連氣質都不及神醫哥哥的萬分之一。
他怎麼敢的,他怎麼敢的!
天濁迅速閃到他背後,手上冒起一團黑霧,化成刃抵在了塵境的頸側,喃喃著不知說給誰聽:“他從來不會主動放開我的手。”
手起刀落,“塵境”的脖子沒有噴出血,而是多了一條縫隙,不是天濁劃的,而是像木偶關節連接的地方。
天濁還沒來得及反應,冰涼粗糙的手就掐著他的脖子將他整個人脫離地麵。
“呃……”
木偶人給他留了如螞蟻洞般細小的呼吸空間。
木偶人調侃道:“沒想到這麼快就暴露,你們關係倒是真好,你這小兒,竟會吸收妖力為己所用,不過這些小妖能有多少妖力,就算這裏有源源不斷的妖力,可這些妖力不是你的你又能吸收多少?怕是變個刀出來都會遭到反噬吧!”
窒息感不斷上湧,天濁因求生的本能掰著木偶的手臂胡亂蹬腿掙紮著,硬生生擠出幾個字,“你,是,誰……”
木偶人充耳不聞,繼續自顧自道:“你就不擔心你那心愛的哥哥遭遇不測?”
天濁知道這陣法的主人是在故意刺激他,便不上套,斷斷續續:“你…是,六,聖,宗……”
木偶人頂著塵境的樣貌,臉上竟有了笑容,像是在欣賞又像是在嘲諷:“既然猜到了,便賜你一死。”
木偶人手上猛地收緊,天濁額頭青筋暴起,眼底猩紅,瞳孔開始擴散,眼球突兀地向上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