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6撫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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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完,周映跑到校門口,鑽進一輛黑色的轎車。
“程老師,你一來一回要一個多小時,下次不要說我了。”
收周映局促的捏緊書包背帶,偷看程容的神色,暗自竊喜還沒有剪頭發。
晚自習前,兩人回宿舍休息,程容說要送人回去,強硬的措施後,周映無雜點頭。
上車後還不肯放棄,繼續勸告。
“沒人的時候可以叫我哥,不然顯的我倆關係多差的。送你回家也隻有晚上,就當遛彎。”
車子緩緩駛進夜色,周映知道自己說不過,選擇結束話題,乖乖坐在後排。
可視線卻明目張膽的黏上程容的每一寸**不能移動。
“下車吧!還有點路,你到了和我打電話。”
程容打開車門,解下安全帶想下車。
周映直接跳下車,站在手前呼喊。
“哥,不用下車了。我走了,到後打電話。”
望著周映漸遠的身影,直至消失在拐角的小道。
程容疲憊的身躺靠,長吐出口氣,使勁搓了搓臉。
今天從10點後開始忙,到現在才歇氣休息,讓劉格舟將車開來時,想到用方便,可如今又多了個規劃。
莫名的想送周映回家。
其中多上的是可憐吧,一種隱晦的,小心的憐惜。
對上周映,程容總是有些憐憫的關照,但也很擔憂。
在一群年輕氣勝的學生中,某個特別的存在就像是打了標記,與周遭格格不入。
突如其來的審視想法,讓程容有些頹廢,將初來乍到的新手打的措手不及。
煩悶的從暗格裏翻出一包煙,卻不是以往抽的牌子。
“嘖。”
是劉格舟抽的牌子,味大,多半是抽完自己的後,心虛的用自己的塞進去。
程容不滿的扔回原處,戒掉半年多的煙終究是沒有重來。
枯坐著看向車外,晚風吹進車廂內,比空調涼上許多。
想不出來也不再折磨自己,程容打起精神坐直身子,關窗轉而離開。
周映走近道穿小路,遠遠地便能看見二叔家亮著的屋簷。
今天傍晚涼快,兩個小女孩在圍著爺爺繞圈。
周頃明明朗的笑聲傳入風中飄走,二叔和二嬸在門檻站著吃西瓜。
”二叔,二嬸,我來接爺爺。”
“小周,今天回來的挺早啊,來吃西瓜。”二嬸端著盤切好的西瓜遞到前麵。
周映拿塊道謝:“謝謝二嬸。”抬手招呼周可悅和周可欣。
“可悅,可欣快過來。”
說完,從兜裏掏出幾顆糖,是下午在宿舍的時候,程容隨手塞的。
花花綠綠的糖紙包裹著甜膩的滋味,小姑娘們手太小,攤在手裏險些拿不。
周可悅舉著糖,伸到周映麵前,甜滋滋的叫哥哥剝糖紙。
包裝一撕開,就直直的盯著,嚷道要吃糖。
剛放進嘴裏就不再說話,轉頭去找自力更生吃上糖的周可欣。
“二叔、二嬸,這兩天麻煩你們了。”
周映剝了顆糖給旁邊看著的爺爺,托過凳子讓人坐下。
“沒事醫生說沒什麼變化,平時多注意就行了。”
二嬸將西瓜皮扔進豬圈,當踢向門板引得兩頭豬哼哼直叫。
“對了,小周,吃飯沒,嬸給你炒兩個菜,吃了好休息。”
二嬸從牆邊探出頭,朝二叔使眼色,示意他快去洗菜。
“不用,二嬸,我吃過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帶爺爺回去睡覺。”
周映拉著周頃明站起身,準備離開,叫住二叔,別讓兩人不要忙活。
二叔思索的站在門口,維持著原來的姿勢,略顯愁苦的開口叫住周映。
“周映,我們和你說個事。”
周映停住腳步,二叔上次叫自己全名,還是自己堅持要辦走讀。
不安的望向二叔。
二嬸悄然走到門外,左手拉著周可悅,右側站著周可欣,緩緩開口。
“一年前你辦走讀,是因為爺爺的病離不開你,但更主要是因為我們,上個月我們剛還完給可欣治病借的錢,完全可以將爸接過來住。”
周映僵硬著臉,半天沒緩過勁。
“但是可欣,可悅馬上要上小學了,以後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再說二嬸的工作脫不開身,二叔也要長期跑長途車,不能這麼安排。”
二叔從耳後取下煙,在嘴裏沒抽,發暗的眼珠。
“周映,你要認真讀書,爺爺的事本來就不該孩子操心,更不該用自己的時間照顧,主要的是照顧好自己。”
“你二嬸的工作本就是為了還錢找的,這一年多吃不好,睡不好,早該辭了,我這一年多也不跑長途了,在本縣找了個工地的活幹。”
一場雙方的推拒拉扯中,兩個小孩懵懂的瞪大眼睛,從沒見過哥哥,和爸爸冷臉。
周可悅隻知道讓爸爸少抽煙,大著膽子,掙脫開媽媽的手,跑到爸爸麵前,將煙從嘴裏抽出來,鄭重的勸誡恐嚇。
“爸爸再抽煙,肺就會被蟲子吃掉,吃的幹幹淨淨,就見不到我和媽媽,姐姐了。”
周可欣默默站在二嬸身側,卻忍不住拉上媽媽的手,二嬸抱起來輕拍安慰。
周可悅嚇完,覺得很有威嚴,仰著小臉跑過來,同姐姐嬉皮笑臉。
“周映,撤銷走續吧,爸我會照顧的。你隻管好好讀書,將來考個好大學,讓爸高興高興。”
一段長達兩分鍾的沉默是周映無聲的抵抗,平白的語言無法表達他交錯的心情。
於理,按二叔說的,對自己百利無一言,可於情時,周映做不到。
周可欣生病花了十幾萬,光是借親戚就有六、七萬。
算是剛還清債務,可兩個女孩到該讀書的年紀了。
讀書是壓在苦難人身上的重石,也是攀登的墊腳點。
二叔上前拍了拍周映的肩膀,目光撞在一起,眼中都帶著直白的勸意。
“周映,就這一年,等你上大學有能力,想怎麼都可以,將來還指望你讓爸享福。”
二叔撤回手,還想再說什麼,卻張嘴,又沉默下來。
“好了,這是就這麼說定了。”
二嬸上前拉著周快,攆人進屋吃飯。
周可悅圍著周映打轉,連周可欣也從媽媽的懷裏探出頭。
“二嬸,我就不進去了,我帶爺爺先回家,等會天暗不好走路。”
周映推開手,謝絕二嬸的好意,走到樹下去牽周頃明的手。
“哎!小周,等等,我先把藥給你。”
二叔進屋拿藥,出來時提著個小包,按以往的量算,隻有一周的藥。
周映咬緊下唇內的軟肉,接過藥時手開始發僵,袋裏的藥下墜住手指,印出道鮮明的痕跡。
交換手指時,周頃明看見包裝袋開始抗拒。
幾次企圖搶過扔掉,周映隻好放進書包裏,不讓爺爺看見。
可他卻時不時看向書包,被周映撞見後擁撇開視線,裝作看別處。
爺爺洗漱上床睡著花費四十多分鍾,比原來快了一倍。
多出來的時間裏,周映不知道幹什麼。
更是在想住校後現在能做什麼?
焦慮席卷而來,急躁不安的站在門外。
手指下意識扣弄指腹,卻摸到一塊柔軟的布料。
茫然一瞬,回過神時,已經放開手指。
心中的焦燥絲毫不減,周映算不清這筆賬。
搞不清現在時間的耗費,二叔的情感損耗,陪伴的時長....
這都是難以估量的值,所有的信息都是未知量,公式無法套用。
周映無從下手,成為了18歲遇到的坎。
兜裏的電話突然播放歌曲,將周映的思緒打亂。
顯示是程容的號碼。
婉轉的歌聲闖入寂寞的夜色,周映才晃然想起下車時說的到了打電話,連忙接通。
“程哥,我剛到家,你到了嗎?”
“早到了,看你還沒報消息,所以打電話問問。”
“喔,我剛讓爺爺睡下。”
周映**過創口貼,同程容解釋,煩悶的心情隨之淡化。
可緊隨而來的茫然充著內心,也許是剛好沒有旁人,周映忍不住傾訴。
“哥,今天二叔說,爺爺接過去他們照顧,但二叔家的情況也好不上多少,況且……可欣、可悅兩姊妹明年要讀書了,根本負擔不起。”
周快沒再說,也說不下去了。
他完全知道,自己隻是想要個傾訴的對象,不是想得到別人的擔憂。
以前難過的事都是和周頃明說,隻需要說,不用別人給回答。
但這次的傾述對象不是周以明。
程容躺在床上,歎氣惆悵的開口。
“周映,爺爺不隻是你一個人的責任,不要有太大壓力。”
“你二叔作為一個有正常思維行動的成年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選擇後帶來的後果,別把一切都當作你該做的,要適當的調節關係.這些都不重要,關鍵是你的想法。”
周映絞緊衣角,輕聲回應。
“我知道的,會仔細想一想。”
程容又敘敘道道說了許多,周映靜靜聽著,時不時吱應兩聲。
單調無味的對話對於周映來說是場棲息之所。
“好了,早點睡,有什麼話明天再聊,行不行?”
程容擺弄床頭的塑料吊墜,是上一任老師的東西,如今蒙上層薄灰,用紙擦顯出粉藍相間的模樣。
“行,你也早點睡。”
掛掉電話,手機傳出提示音,示意該充電。
周映走回主屋,從桌上找到充電器充電,將手機放在插座旁離開,來到周頃明床邊,察看是否蓋好被子。
目光掃視床褥,看見周頃明清瘦的臉,渾然一顫。
周頃明兩年前都很健碩,生病後時常不吃飯,貪玩。
自己照顧不好他,總是早出晚歸,連中午飯,爺爺也隻能吃冷飯。
自己真的能照顧好嗎?
或許該放手,或許對周頃明更好。
周映對自己的能力提出質疑,已經動搖了。
最親近的人的日漸消瘦的變化是把淬毒的利匕,懸掛在頭頂,終日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