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金殿折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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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靈界的月光總比人間冷三分。
淩霄閣月祭殿內,三十六盞青玉琉璃燈懸於穹頂,將殿中浮動的星紋法印映得明滅不定。帝符柚垂眸望著丹墀下的青銅鼎,鼎中祭香正騰起細煙,在殿內穿堂風裏扭成詭譎的蛇形——正如他此刻攥在袖中的玉墜,那枚刻著“太初”二字的殘破玉墜,正貼著掌心發燙。
“諸位長老可曾想過,血契征兵之法需以修士魂魄為引?”少年清越的聲音在空闊殿內回蕩,帝符柚抬頭時,正對上首座玄衣老者冷凝的目光。司明淵左手按在青玉案上,指節處滲出淡淡金光,那是高階修士怒意翻湧的征兆。
殿中三十七名長老,此刻皆垂眼望著案幾,唯有第三排末座的雲笈長老輕咳一聲,以袖掩麵搖頭。帝符柚知道,自三年前母親離奇“病逝”後,這已是他第七次在閣議上開口。前六次,他的諫言都如祭香般消散在琉璃燈影裏,而今日,司明淵終於肯抬眼看他了。
“少閣主是在質疑本座?”司明淵忽然笑了,指尖劃過案頭玉簡,青銅鼎中祭香猛地炸開,火星濺在帝符柚月白衣袂上,燒出幾星焦痕,“還是說,你忘了淩霄閣的規矩——未及化神境,不得妄議閣務?”
殿內溫度驟降。帝符柚望著司明淵袖口翻卷的暗紋——那是唯有閣主才能佩戴的“玄靈雷紋”,三年來,這個本該屬於母親的紋飾,日日在他眼前晃蕩。他忽然想起昨夜在藏書閣翻到的殘卷:“血契征兵者,取修士三魂精魄為契,終生為閣驅使,魂飛魄散方得解脫。”
“弟子不敢。”帝符柚單膝跪地,玉墜在膝頭磕出悶響,“隻是此法若推行,玄靈界萬族修士必人人自危。當年太上閣主閉關前曾留……”
“住口!”司明淵猛然起身,青玉案上的星紋法印應聲崩碎,“太上閣主既已隱世,便該明白——”他忽然放軟聲音,走下丹墀,抬手虛扶帝符柚,指尖卻在袖中掐出一道傳音符,“這淩霄閣的天,該由活人來撐。”
傳音符化作流螢鑽入殿外夜風,帝符柚被扶起身時,嗅到司明淵袖中傳來淡淡血腥味——那是幻月閣“執念香”的氣息。三年來,凡是觸怒司明淵的長老,都會在三日內“自願”前往幻月閣“清修”,再回來時,眼中俱是空洞的順從。
“少閣主既憂國憂民,便去幻月閣思過吧。”司明淵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雷紋在帝符柚頸間烙下淺紅印記,“待你修得心靜,本座再與你談玄靈界的存亡之道。”
殿外傳來鎖鏈輕響,兩名麵覆銀鱗麵具的閣衛踏入殿內。帝符柚望著他們腰間懸掛的“幻月鈴”,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塞給他的玉墜——當時她指尖冰涼,血浸透了他的領口,卻仍笑著說:“小柚若怕黑,就摸摸太初印,它會帶你找到光。”
“慢著。”他忽然抬頭,望向司明淵眼底翻湧的暗金色——那是被魔修功法侵蝕的征兆,“弟子前往幻月閣前,能否再見太上閣主一麵?”
司明淵的瞳孔驟縮,轉瞬又漫上笑意:“太上閣主早已不問世事,少閣主若想見他……”他抬手揮向殿外,血月恰好從雲隙間露出,將他的影子投在帝符柚麵上,碎成猙獰的蛛網,“便先學會,如何在幻月閣的夜裏,不被自己的執念嚇死吧。”
閣衛的鎖鏈纏上手腕時,帝符柚忽然摸到玉墜裂隙裏硌人的棱角——那是半枚殘印,與他方才在司明淵袖中瞥見的印記,竟能嚴絲合縫。殿外夜風卷著祭香撲入鼻腔,他忽然想起藏書閣殘卷的最後一句:“太初與幻月,本是玄靈樞機之雙麵……”
琉璃燈在身後次第熄滅,帝符柚被推入殿外長廊的刹那,血月恰好完全顯露。遠處幻月閣的輪廓在裂隙中若隱若現,十二層古閣如懸在夜空中的白骨,而第八層簷角,正立著道墨色身影——衣袂無風自動,袖口翻卷間,露出與司明淵相同的雷紋。
“夜沉砂……”帝符柚默念著這個在淩霄閣禁忌中出現的名字,玉墜突然發出刺目金光,在他掌心映出半枚殘破的“太初印”。而與此同時,幻月閣主夜沉砂正撚著指間司明淵的傳音符,望著裂隙中翻湧的黑霧,忽然低笑出聲:
“太初血脈?有意思。”他指尖劃過符紙,其上“消磨意誌”四字突然滲出血色,“不如,先讓本座看看,這傀儡心裏,究竟藏著怎樣的執念?”
長廊盡頭的傳送陣亮起藍光,帝符柚最後一眼看見的,是月祭殿頂的淩霄紋章——那隻展翅的玄鳥,此刻正被血月染成猙獰的赤紅色,仿佛下一刻便要啄向自己的心髒。他忽然握緊玉墜,任由傳送陣的吸力將他拖入黑暗,掌心的殘印卻在此時與頸間司明淵的雷紋相觸,在識海深處激起一聲幾乎被遺忘的、母親的歎息。
金殿折戟,傀儡入閣。
而幻月閣的十二層幻境,正張開吞噬執念的口,等待著這位身藏太初印的少年,在血月之下,剖開自己靈魂深處,最不堪的那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