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審美這件事上，似乎沒有絕對標準。李敖先生在世的時候曾說過美女的五字標準：高、瘦、白、秀、幼。私以為然。對美女的認知差異，在一定程度上體現男生的閱曆。仲華喜歡二春蘭，那是原始野性之美，是鄉土中國，是整本書閱讀。村裏的德華，就是那個把大牛的茄子當文玩核桃盤的家夥，他喜歡他的嬸子。因助力他叔叔抓奸，德華被關進拘留所。德超不一樣，不愛女人，也不愛江山，愛吃肉圓，可以生食。喬丹暗戀徐靜靜，說屁股大，好生養。其實，那是缺啥補啥。潘可可愛周麗麗那是把“沆瀣一氣”和“結為伉儷”成語弄混了，彰顯他們文化上的不足及智力上的缺陷。我思想成熟之後，喜歡有趣的靈魂，特別是在讀完《西遊記》《陽明心學》《曾國藩》等男性視角著作之後。
    一起上鄧根芹老師的現代漢語課，老奎悄密地把陳麗花、李梅、於淑娟指給我看。三位美女驚人的坐在一起。大有組團為“她”的勢頭。李梅掉頭和我打招呼，皓齒蛾眉，攝人心魄。陳麗花給我一顆大白兔，不知是不是表白。於淑娟扔的紙團砸中了我腦袋，幸好不是晾衣竿。老奎和小丁很苦惱。我說他們不懂女生，更不懂大學，讓他們好好讀讀《詩經》第一篇。大學本質是野性的釋放。我還和老奎科普，李敖先生的五字標準是一種靜態審美，貴班三位美女更可愛之處是一開口，撲麵而來的吳言儂語，地道的蘇州大市女孩，精確到虎丘滄浪一帶。哪有北方的漢子不喜歡蘇州女孩，不然哪來那首《向天再借五百年》，哪來“看鐵蹄錚錚，踏遍萬裏河山”。
    老奎覺得有道理。來自非蘇州大市的虞城姑娘黑妹狠狠地踢了我一腳。下課後，我還提醒老奎可以關注一下他們班來自揚州姑娘的查慧峰。小丁讀“茶”。小盧讀“分”。
    看完《地道戰》和《地雷戰》之後，便是軍訓了。
    軍訓了，所有2003屆的同學都一起在大足球場上。不少係科的男生都在流著哈喇，窺視我們班的美女。中文係美女多，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當然，外語係和音樂係也不錯。那時在我有錢之後知道的。
    口水流得比二碗還多的是機電係的男生。他們一開始研究美女，後來自然而然把視線轉移到我們為數不多的男生，笑我們中文係的男生是文弱書生。孫大，數學係的足球隊長，在軍訓休息時，故意在我們班的隊列前表演顛球。孫大的技術真的不怎麼樣。一不小心把球踢到了我們班女生群中。女生像麻雀一樣四處散開。我實在忍不住了，因為球砸到了白白。我盤過足球，在足球場中間掄起右腳，球直飛死角，引來全場叫好。
    孫大抱起足球灰溜溜地消失。晚上黑妹打我宿舍電話，說她很欣賞我，覺得我是英雄，約我一起逛方塔街。我說這種事情和扶老太太過馬路一樣平常。雖然我很淡泊，但還是一晚上沒睡著。
    軍訓照例要有幾期軍訓日報。老奎投了幾首在高中時就醞釀好的詩歌，居然沒被錄用，很是懊惱。我隨便寫了一篇，用了一百個四字短語，還幫扭傷腳在一旁看著軍訓的清清寫了篇《旁觀者清》，被錄用，也獲得好評。
    係主任丁曉原覺得他發現了中文係曆史上的奇才。方書記也看著我，不住點頭，尤其欣賞我的那句“虞山巍巍，尚湖泱泱。軍人之風，山高水長。”休息期間，我被安排在全係大一新生麵前朗誦我的作品。老奎說我很帥。小丁說不是很，是非常。我終於領悟原來這世界上並不是沒有才子，隻有還沒有被喚醒的書生。小盧說我泡粉絲。我說女人是男人一生奮鬥的動力。
    《沁園文學》的老翟向我約稿，保證稿費，香煙管夠。《子矜》的劉小星也邀我入夥，不用交20塊的會員費，還說可以私下裏一起研究文學。我覺得我對文學的興趣遠遠小於對小星的興趣。小星虛懷若穀，胸有丘壑，走起路來，異奮填膺，令人不敢正視，壓迫感簡直令老奎窒息。老奎曾經請教我，如何戰勝心魔，如何擺脫對小星的“求而不得，寤寐思服”。我教老奎一法：“你在腦海中把和小星在一起後的所有可能的美好想象一遍，然後對自己說，天天一起膩了，時間久了，你就可以戰勝心魔。這就叫《夢遊小星吟留別》。”老奎拜謝，屢試不爽。
    班主任楊天才愛才，請我到他宿舍吃蘭州菜。我說我不喜歡吃拉麵，要是有孜然羊肉更好，大盤雞也行。吃了老板家三大碗米飯，想再盛第四碗。見底的電飯煲勾起我的憐憫之心。
    學文的男人在一起，無非切磋文學，書生意氣，揮斥方遒。發現我是個可造之才，天才老師正式決定授我《周易》。其實，我說，我還年輕無大過，不適合學《易》，更想學《麻衣神相》《柳莊神相》，《奇門遁甲》也行。老奎說前麵兩本是戀愛入門必備神器，說女孩子迷信，愛算命，可以抓著纖纖玉手，指點江山。
    《滲透》許忠義言必稱“恩師”。我也覺得叫老師別扭。恩師和我講了他的師承淵源。我知道了張善文先生、黃壽祺先生、章太炎先生、俞樾先生等大師即將與我有關。我們可以一直追溯到曾國藩。我很自豪能成為曾國藩第八代嫡傳。第二天，我到西莊街菜場買了兩斤肉送給了恩師，白滑滑的會扭動的肥肉，以示束脩之禮。後來，肉被恩師扔進垃圾桶。
    軍訓會操那天，小豬看了我三眼。我和白白迎麵走的時候，鼻尖之間就差零點零一公分。走正步的時候，我兩次不小心踢到黑妹的屁股。黑妹說我是故意的。
    教官是我老鄉，姓朱，是排長。女生叫他豬排。封我為副排長，叫我羊排。豬排認了羊排這個弟弟。羊排叫了豬排這個哥哥。豬排請羊排喝酒。羊排送給豬排他心愛的球衣。後來，豬排退役後，我們在老家吃過一次大排檔，也就江湖夜雨了。
    打靶那天，我體會到一代天驕成吉思汗的感覺。靶是沒打著。隻用一發子彈，閉著眼睛，我便把虞山上的鳥窩打落。豬排收集了很多彈殼分給全班學生。分給他們每人一顆，給了我兩顆。小雅想給她弟弟帶一個回去。我分了她一顆。她高興地拉著我的手，又不好意思地放開。
    滑膩的感覺，手上。黑妹在不遠處狠狠瞪著我們。小豬嘟囔著嘴。白白故意扭頭看向另一邊。小盧幹跺腳。
    送別教官是痛苦的時候，被豬排罰跑五圈的小豬也淚流滿麵。羊排沒去送豬排。羊排在宿舍擦拭豬排的彈殼。沒去送別的還有曾經當過兵的班主任。
    老奎說過，人世間最痛心的大概是生離與死別。我說，自古多情總比無情苦，最痛的大概是思念。
    很快這些孩子就忘記了懷念。也許在她們看來，思念隻是年輕人不成熟時的表現。我是唯一一直和豬排保持聯係的不成熟表現者。
    那一腳世界波，係足球隊隊長猴子主動邀請我參加係隊，還非讓我做隊長。我倍感榮幸。後來才發現係隊原來是個爛攤子。槍械老化，彈藥不足，幾乎很難組織起小規模的戰鬥。
    孫大約我踢場比賽。我問為什麼找我們踢。他說因為你們係女生漂亮。我說幹脆直接找我們係女生踢好了。他說他憐香惜玉。兩個男生可以抬起一輛普桑的數學係的男生也柔情似水。越是強壯的，越接近動物。雄性動物的兩個主要支撐它們活下去的動力：食物和配偶。
    全班得有四分之三的美女給我麵子，連大學四年從未和她講過話的王小娟也來了，頗壯聲勢。我心裏也就有了底。孫大對我的號召力給予了充分肯定，對啦啦隊的質量也沒提出懷疑。友誼賽的勝負向來不重要，因此國足往往踢這種比賽表現很好。我們今天也不例外。
    孫大請我吃飯。他的兄弟小菜作陪。徐州飯店從此成了我的深夜食堂。吃飯那天，孫大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一直詢問黑妹的號碼。給我的承諾是他手下的兄弟任我調配。我毫不猶豫把號碼給他。他說我們是雙贏。我感覺對我來說是一石二鳥。
    我、孫大、小菜成了三兄弟，笑稱三賤客。我們從不打家劫舍，也不行俠仗義，偶爾談談人生理想。
    黑妹成了我的嫂子。她堅持讓我叫她姐。我就叫她黑姐。隻要有我在場合，黑姐對孫大分外熱情，顯得很是恩愛。我一直要求自己要堅持以武鬆為榜樣。因此我和小菜走得比較近。
    恩師不讓我和他們走得太近，說毋友不如己者。我說恩師仰之彌高。我太淺薄，不能望其項背。雅一點講，那叫溝渠。恩師並沒有對我送他的兩斤肥肉不滿。隻是每當我去蹭飯，恩師總是燒紅燒肉給我吃，還美其名曰補腦。和恩師在一起能學到很多東西，常被鍛打。我被恩師要求從《新序•說苑》裏麵找出“之”字，以磨煉心性。通宵無眠，睡在了他家書房，這是對我大學學費的最好補償。
    孫大一直纏著我，讓我幫他算命。明明知道這是對《易經》的褻瀆，但是他的虔誠還是打動了我，就當治病救人。我收了他十塊錢，作為喜錢。他賺了小菜二十塊。
    要加強班級的班子建設，競選便在大家的強烈要求之下順利展開。雖然恩師主張無為而治。小豬當上了班長。豬，龍也。一般說來，人長得胖點，比較有親和力。相反，外形精瘦的官，酷吏居多。我角逐體委一職，是恩師的意見。白白居然和我PK，被我擊敗。敗北之後，她和清清走得比較近。也好，清清白白。托男女比例不平衡的福，清清當上了治保委員。小盧也以絕對優勢榮膺勞動委員。
    大一要早鍛煉，各班體委檢查出勤，成績納入獎學金的考察範圍。我們班的第五個半男人，佳佳，喜歡睡懶覺，不願意出操，給我塞了包軟中。我拿到心力超市換了兩箱康師傅。
    係裏壓根就把我們這群新生當孩子看。恩師無意中透露了早鍛煉不作為獎學金的組成部分。於是，我把考勤這一重任交給了小雅。上次給了她一彈殼，對我心存感激。旭日高起照吾麵，從此書生不早操。老奎、小丁也不再早起，可以省早飯錢。小盧仍然堅持鍛煉。因為可以每天看到鄰班的李梅。
    小雅要求我請他吃飯，否則彈殼換和平的計劃宣告破產。到馬永齋買了隻叫花雞給她。她居然還向我索取桂花酒。我送了瓶北京紅星給她。小雅說二鍋頭居然也兌水。
    小豬最近總是找我打聽清清手機號碼。我勸她領導幹部要注意作風問題，更不要做第三者插足這樣的低技術含量的事情。她說清清又帥又有錢，資源共享嘛！小豬一直打我宿舍電話，問清清的細節問題。覺得太浪費電話費，小豬問我有沒有手機。我說沒有。小豬隻是哦了一聲。
    最近喜歡一個人晚上站在思進橋上，引來很多異樣的眼神。大學多姿多彩的生活，我總是感覺和我沒什麼關係，融不進。和老奎說了我的苦悶。老奎說：“書生，其實，你需要一個女人，以撫慰你孤獨的靈魂。”
    老奎一句話害了很多女人。
    半夜，宿舍洗手間總有男生衝冷水澡滅火。那撕心裂肺的呐喊，訴說著雄性動物的悲哀、寂寞、難耐。
    思念可以使血液沸騰；相愛可以使靈魂升華；分手可以使心永久冷凝。沸騰的時候，在憶起指間的細滑之後。
    小雅答應我，做我們係足球隊的拉拉隊長。我說幹脆做隊長夫人。隻要答應，我可以每天請她喝酒。她說先做隊長妹妹吧。我想想也好。權當緩兵之計。四兩棉花八張弓——慢慢彈（談）。才大一，有的是機會，有的是希望。
    小雅屬於那種性格外向，人緣極好的那一類女生。在球隊初步建設階段，小雅幫我把啦啦隊工作做得十分細致。每名美女統一紮頭巾，上麵印有中文二字。外行人都以為她們是虞山采茶姑娘。比賽的時候，小豬打鼓、阿清姐敲鑼，她們統一口號，氣勢頗為壯觀。中國球迷的素質一直備受質疑，在高專這小小的比賽，也有球迷口水大戰。作為中文係的球迷，熟讀兵法，專業“口誅筆伐”，愛好“殺人誅心”，自然不會在這種小型的辯論賽落敗。不論是語調還是遣詞造句。小雅和她姐小敏又一次為中文係扛起了頂風的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