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烙印，大部分人都會默認是哨兵烙印向導。”時槊的目光投向車窗外掠過的綠植，“但其實烙印這種事情是可以雙向的。”
    祁逸旭的手指點著方向盤：“我知道多數哨兵是不願意被烙印的，單方麵的烙印也足夠讓兩個人永久綁定，所以都不在意誰烙印誰了。”
    “塔裏還挺支持雙向烙印，因為向導的烙印是可以增強哨兵精神屏障的強韌度，不過響應的哨兵不多，他們本能的征服欲是很難克製的。”時槊的目光從窗外轉向身邊的向導身上，“還記得之前我被異體攻擊過精神屏障嗎，那時候如果不是你的臨時烙印，我會當場被寄生。”
    祁逸旭笑道：“沒想到三年前的我，還救了三年後的你。”
    時槊：“你救了我兩次。”
    祁逸思索著說出自己的猜測：“第一次是八塔聯合模擬考核的那次？”
    “嗯。”時槊閉上眼睛，身子向後靠上椅背：“那時候很多人遭遇了不幸，都是腦死亡。”
    當年的聯合考核，八個塔從各自訓練的新兵中挑選出一百人參與考核。為了能讓虛擬戰場的係統成功容納八百人不會崩潰，中塔籌備了一年，最終是八座塔的虛擬係統通道同時開啟，構成了最終的虛擬戰場。
    虛擬戰場分為不同場景，在每個場景中都會在固定範圍裏定時刷新不同等級的變異種，但不會出現新兵難以對付的高等變異種。係統隨機分配組隊，就會出現北塔和南塔的人組隊的情況。
    前期的考核都很正常，直到穩定在團隊排行第八小隊被變異種反殺後，真正的獵殺開始了。
    參加虛擬考場上的人，渾然不知道外麵已經亂了套，所有在考核中被淘汰的人，現實裏的身體無故陷入腦死亡，精神圖景無一例外的全部損毀。虛擬戰場內的變異種突然暴走，集體升級，越來越多的人被淘汰。負責考核的工作人員來不及查明原因，隻能緊急關閉虛擬戰場終止災難的蔓延。
    “他們在虛擬戰場的後台發現了幾具屍體，運行中的後台被植入了病毒，才導致這場災難的發生。”時槊的聲音很低沉，“這些在資料庫裏的大事件新聞裏有記載。”
    祁逸旭確實看過這些內容，接道：“通過後續的屍檢，他們斷定始作俑者姓劉，中塔沒有暴露他所在的塔位，隻寫了他是一名哨兵教練，是他將病毒傳入後台……”
    時槊突然打斷他的話，語氣帶著壓製怒意：“不是他，劉教練不可能做那種事情。”
    祁逸旭轉頭看時槊：“你認識他？”
    時槊沉默了幾秒，再次開口語氣緩和許多：“他是我的教練，曾經教會我很多，是個很好的。”
    祁逸旭沒有接話，他對劉教練的了解僅限於大新聞裏的片段，不便評價，但對中塔的結論也不敢貿然質疑。時槊接下來的話，勾起了祁逸旭的好奇。
    “因為我有證據。”
    祁逸旭重複：“證據？”
    時槊卻閉口不再說，盯著車台上的操作台。
    注意到他的行為，祁逸旭也抽空看了一眼，頓時明白——塔裏分配的車都是有監控係統的，時槊不想讓自己的話被監聽。
    哨兵沒有繼續講下去，將話題拉回到發生事故時的虛擬戰場裏：“很多人都被淘汰，大家逐漸察覺到異常，變異種太強了，根本不是新兵可以應付的，已經超出考核大綱了。”
    時槊的隊伍在激戰後分散，他的精神屏障布滿蛛網般的裂痕，力竭的身體搖搖欲墜，此刻遇到變異種就是必死無疑。就在這時，祁逸旭出現了，他同樣狼狽不堪，渾身是傷的闖進時槊的視線，兩人隔空對望，最後是祁逸旭率先朝他走過來了。
    他沒有多餘的問候，直接切入主題：“你的精神屏障快碎了。”
    時槊苦笑：“是啊。”
    “我幫你。”祁逸旭說話間，精神觸須已經纏繞上了時槊的手臂。
    麵對非同隊向導伸出的援手，時槊沒有拒絕，道出感謝，接受了向導對他的精神屏障修複。就在這時，一聲嘶吼在不遠處響徹，兩人同時緊繃神經，朝著聲音來源看去。
    時槊撐著身子站起來：“先走，現在的狀態不適合戰鬥。”
    祁逸旭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為他支撐起大半的身體重量，朝著更加隱秘的地方走去，兩個人都帶著傷，行動緩慢，無法快速移動。變異種的嘶吼聲離他們越來越近。時槊的白虎在兩個人不遠的地方徘徊，白虎的身上布滿泛著熒光的裂痕，目光警惕的掃視四周的環境。
    祁逸旭擔憂的看著白虎，提醒時槊：“你的精神體快散了。”
    時槊：“沒事，還能撐一會。”
    他們艱難的挪到一棟爛尾樓前，祁逸旭用精神力掃描了整頓樓，沒有發現異常才扶著時槊進去。時槊卻猛地將他推開，兩個人因為慣性，雙雙向兩側摔倒。
    一個觸手直直的插在他們原本站的地方，地麵轟的塌陷出個大坑，不知道從哪跳出來的變異種，橫在了兩個人之間的空地上。
    時槊大喊：“快跑！”
    祁逸旭沒有猶豫，爬起來拔腿就往爛尾樓跑，剛跑出去幾步就被變異種的觸手纏住腳腕，失去平衡狠狠的摔在地上，膝蓋著地的疼痛讓他的五官變形，那個觸手還在拽著他往回脫。他掙紮著拿出**，對著那個觸手就是兩槍，一槍打在了地上，一槍打在了觸手上。
    受傷後變異種開始狂暴，用觸手將祁逸旭甩向地麵，**在過程中脫手，正當他再次被甩地上的時候，白虎出現衝上去一口咬斷了那根觸手。
    脫困的祁逸旭立刻起身衝到時槊旁邊，將臉色煞白的哨兵拽起來衝進爛尾樓，關上腐朽的大鐵門。透過縫隙，祁逸旭看到與變異種纏鬥拖延時間的白虎消散了，那不是主動召回，而是精神力嚴重透支的現象。
    時槊臉色很差，嘴裏不停的嘔血染紅了胸前的衣服，沒有精神力支撐的精神屏障徹底破碎後，精神圖景開始瓦解，當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卻在西塔的醫療室內醒來，已經從虛擬戰場脫離，精神屏障不僅完全修複了，甚至比原先增厚了不少。
    醫護人員看見他醒來，快步走過來詢問：“身體感覺怎麼樣？”
    時槊啞著嗓子問：“我的精神屏障是你們修複的？”
    “你的精神屏障沒有問題，是體力透支昏迷。”醫護人員拿起平板調出醫療記錄，表情浮現出困惑，“你有配偶了？”
    時槊表情空白，茫然的搖頭：“沒有，我還沒有到分配配偶的年齡。”
    醫護人員表情更古怪了，他看了兩眼時槊欲言又止，最後用勸導的語氣說：“你的精神屏障上麵有臨時烙印，雖然塔會分配配偶，但更是支持大家自主選擇，所以不用隱瞞。”
    這時候又有新的病人被推進來，遠處有人喊他了，醫護人員放下平板，匆匆離開：“你已經恢複了，可以隨時歸隊。”
    時槊坐在床上許久無法回神，他記憶裏最後一幕定格在祁逸旭捧著他的臉說：“我不會讓你死的。”
    那個畫麵從此就在時槊記憶裏抹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