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力抓住腳踝，身體先於意識落地。
    “砰！”
    一顆流彈從眼前劃過，割開了凝固的空氣。
    我借著身體往前的衝力抱住李卉，一路滾進沙發後麵。
    玉髓在胸口敷衍地震了兩下：<我開始吸收隗了。>
    <你可以等我被打死了，等我托夢給你，你再跟我再說。>
    <你要求的話，下次可以逝世。>
    <……絕交兩分鍾。>
    眼前局勢驟變，夢境空間開始收縮了。如果有人站在更高維的空間看造夢空間，那麼就可以發現整個造夢空間從邊緣處開始糊化，並且不斷萎縮。
    我給躲進玄關後麵的小金遞了個眼色，示意她見機行事。
    她此時已經寄生進了“妻子”的身體裏，此時靠著玄關後的牆壁，與進來的士兵隻有幾步之遙，渾身繃成一張拉緊的弓，看著莫名有些眼熟。
    來不及多想，我們就已經按照劇本，分別抱起一個孩子從衝破了包圍圈，朝著兩個方向跑過去。
    直升機時不時從頭頂呼嘯而去，我直接開啟開啟魔法外掛，看著腦海中浮現出的夢境地形圖和上麵代表各方勢力的光點，很快將身後的追兵甩了幹淨。
    出事了。我感受到了劇本上“我”拚命去追的那艘飛船的訊息，奔命一樣朝著西邊的海岸跑去。
    兩分鍾後，那艘飛船將會被擊毀！
    無人生還。
    ……
    “轟！”
    火光從背後升起來時，我正照著劇本中的示意預備將李卉藏進了之後被人找到掩體內。
    混著硝煙的海腥味混著熱浪刮過來，我看清了身前的景象。
    海水一口卷進了所有骸骨，頃刻之間所有的痕跡被自然偉力抹除，一架小型戰鬥機繞著飛船掉落的地方繞了兩圈確定沒有活口之後，慶祝一般直刺進城池的西南角，無差別掃射了兩三棟寫字樓才離開。
    李卉死活不願意從我身上下來，像是海難中拚命抓住救生圈的溺水者。
    她已經嚇得不會哭了，緊緊地把自己扣在我懷裏。我應對不來，劇本也沒說怎麼演的，索性直接將身體交還給了二十年前的李昌。
    這次的任務已經超出了我負荷了，消耗的精神力過多了。
    從剛才開始，我就已經失去了對部分夢境的掌控力。
    俱樂部種植在我腦中的腦機已經關機了，與此同時，另外一個腦機卻悄悄啟動。
    我一邊尋找“首領”的軀體，一邊迅速編輯了一條信息從備用腦機傳遞出去，信息包括了部分之前的見聞和剛才看見的被炸毀船隻的圖像。
    然而，隨著隗被玉髓吸收，即便我現在算得上是夢境的本體，但也難以在裹上了一層模糊的夢境中尋找目標地點和寄生軀體。
    以往我也不是沒有一邊用玉髓消弭隗一邊在即將坍塌的夢境尋找線索，但還是頭一次遇見夢境能夠達到這樣的崩塌速度。
    我看了看拚命燃燒著的精神力，又加快了搜集“首領”軀體的速度。
    我不由的鬆了一口氣，我想我可能是做對了一些事，因為已經有人開始阻攔我的腳步了。
    “小結巴，來這裏。”腦海中響起了一個聲音。
    “我隻是說話比較……特別。”
    “好，說話比較特別的小結巴，速來。”
    “……”
    我追著小金留下的精神力標記追去。
    眼前一晃，掉進了熟悉的身體，熟悉的座椅。
    穿著藍色製服的男人坐在辦公桌的對麵。
    在他身後不遠處是那個西裝男，此時正被一個士兵按在地上，在我看過去的時候眨了眨眼睛。
    是小金。
    “貴國的談判方式就是這樣。”我翻了翻劇本，趕緊接上了剛才的談話。
    “說笑了，李主席。城裏根本沒有人，這事兒還是您安排做的，您忘了？”軍裝男用奇怪的腔調開始說話。
    “那又怎麼樣，這裏還不屬於貴國的練兵場。”
    “時間問題而已。”
    “……放過我的族人，他們並沒有想要阻攔你們推進統一的腳步。按照約定，你們應該接納他們成為你們政府的新成員。”
    “啊……啊！對啊，我想起來了！隻是……怎麼辦？您現在才告訴我，我來不及通知海上的將領了。”
    我按照劇本指示想要站起來，但是又猛地被兩邊的士兵按下去。
    **底下的座椅發出不堪重負的慘叫，餘光中小金在憋笑。
    “你幹了什麼！”我倒是笑不出來，原主的情緒過於激烈，隱隱有奪過身體控製權的傾向。
    陣陣恐怖了冷意從我的後腰處升騰而上，恐懼與憤怒齊齊直衝腦門，我感覺天靈蓋都要被氣翻蓋了，渾身也像被凍僵了似的，不聽使喚地隱隱抽搐。
    “沒什麼。隻是炸毀了一艘叛軍飛船。不過，李先生，你不要擔心，政府不會因為你這點失誤就責怪您的。”
    他站起來，示意身側兩個士兵鬆開我的肩膀，不遠不近地靠坐在我身側的辦公桌上，拍著我肩膀的時候像是在拍單位門口的石獅子，恨不得把腳架到我頭上。
    我看了看劇本，根據提示動了動手指。
    但“首領”卻先一步伸手扶住他伸過來的肩膀。
    “是我多慮了。”我聽見“首領”說。
    “李先生還是這麼識時務……”然而他的話沒有說完就張著嘴巴倒下去，眼裏全是對喪家犬不肯吃剩飯的震驚。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變故就發生在一瞬間。
    身上的黑褂子上濕了，融進去了什麼顏色。
    身邊的兩個士兵暴起，但立馬被子彈悉數射進了被用作肉盾的軍裝男身體裏。
    “就是這樣，幹得不錯，小結巴！”小金身後士兵更快地發作，隻纏鬥起來了兩三下就脫身，快速鎖上了門。
    “哼，幾個毛頭小子，看老李練了幾十年的乾坤大挪移。”“首領”近身肉搏，兩三下解決了上來按住他的士兵。
    有人在門外聽見動靜，開始用聽不懂的話咒罵，急促的踹門聲裏我聽見小金問：“不是，你是誰？你不結巴？”
    當然不是我。
    “首領”一時間精神力爆發竟然生生奪回了身體的控製力，我現在抗爭不過隻能暫避鋒芒，在一邊靜觀其變。
    “首領”看了一眼小金示意她跟上，隨手丟了被渾身是窟窿的軍裝男，直接從窗台跳了下去。
    “這老頭太瘋了！”獵獵風聲裏，小金在頭頂上發出莫名有幾分興奮意味的聲音。
    夢境已經縮的隻剩下方圓一百米大小了，我們順著劇本一路殺到海邊。
    身後的腳步被甩出一段距離。
    耳邊沒有別的聲音了，我恍惚了一下，“首領”再次出現搶走了身體的控製權。
    海水不停衝刷著沙灘，聽著浪花打岸的聲音。
    “首領”的腦海中維持著高維度的穩定，像滴進一滴水就會炸鍋的熱油。
    窸窸窣窣的腳步靠近的聲音，“首領”並沒有回頭。
    那是什麼。
    在腳邊。
    一個被浪花推過來的撥浪鼓。
    僅剩下的。
    之後我便看不清楚了，宿主的情感動蕩太過強烈，我幾乎是拚盡全力才沒有被突然爆發澎湃精神力擠出宿主的精神體。
    夢境坍塌地越來越快，我總覺得還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沒有出現，小金也似乎在還等待著。
    “首領”的動作漸漸慢下來，我感受著生命正在慢慢流淌出這個軀體。
    我知道他不願意倒下，我也不希望，我還沒看見那個人的出現，於是很快重新控製了身體的控製權和小金且戰且避，緊緊地靠著彼此的後背形成一個防禦圈。
    在刺刀直衝我咽喉而來之時，一個穿著深藍軍裝的人突兀地顯現在人群中。
    他沒有衝上來。
    不是不想衝上來，而是被身後另外兩個穿著軍裝的家夥趁亂拖走了。
    “那是……”
    “李昌。”
    熱血灑進厚土。
    “首領”將臉深埋進守護了一生的土地，眼睛直直望向西邊。
    那是撥浪鼓飄過來的方向。
    小金在夢境完全坍塌之前把我拎到了虛空中。
    夢境空間很快在我們眼前凝聚成了一個小點，轉瞬就湮滅了。
    “好像沒存在過一樣。”
    “……”
    我循著小金有些渺茫的聲音回頭去看，果然空無一人。
    “……”我頓了一下，很快將控製著李康夢境的精神力悉數收回。
    站在卷出夢境的扭曲通道裏時，我複盤了一下今天得到的所有線索，隨手將俱樂部派發的記憶病毒損壞，扔進了扭曲時間的空間。
    一瞬間的恍惚間中，我似乎來了更高的維度中。
    我看見一張布滿毒液的大網正緩緩露出真身，它的錨點在聯盟的每一處角落。
    接下來是什麼呢？
    夢境空間坍塌成一個原點的樣子從我眼前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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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將二郎腿放下，很快起身抽了濕巾擦手，背後有細小的鼾聲響起來。
    一回頭，果然看見李卉暈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我繞過她往外走了兩步，夢境中看見的奇怪文字便一扭一扭地鑽進我的腦海裏。
    李卉，你這個家夥身上究竟還有什麼隱藏彩蛋。
    我返回來去她右邊太陽穴上備用腦機設置成終身鎖定的狀態，睡夢中的李卉動了動幹澀的嘴唇，看上去沒有早上那樣駭人了。
    我一腳踹開半掩著的門縫裏，隨即將門口已經攏成一堆的玻璃渣踢散。
    對門藏在小廣告的貓眼還是隱隱泛著幽光，我看著不太爽，一拳上去，貓眼變瞎眼，玻璃渣簌簌掉在地上，和剛才被踢散的玻璃渣混在一處。
    我拍了拍護具上的玻璃渣子，哼著從李卉夢裏學來的跑調歌詞，溜溜達達地前往下一個任務地點。
    我以為李家兄妹至少也得睡上個三天三夜才能把消耗的精氣神找回來，不想下午在我結束第二任務時，李卉的消消息就彈進來。
    【鳥語花香：塔塔，今天的事多謝你了，我這個月的工資你就拿去喝奶茶吧。雖然錢不多，但是我的一片心意。還有，我覺醒了精神力控製能力，俱樂部那邊聯係我了，希望我正式加入。我同意了，不過我要求主動做你的助理造夢師了。】
    李·俊傑。
    我心情不錯地在腦機上點了兩下，很快接受了早上金牙張推給我的任務，有個幫手應該會輕鬆不少。
    【邊元星際黑市造夢俱樂部：編號108，你已接單任務9087。請於兩分鍾內確認信息，注意：一經確認不得退單！】
    【任務編號：9087
    服務方式：上門
    地點：花石園小區7幢602室
    服務時間：10：00-12：00
    失夢者基本信息：羅亞，男，17歲。
    症狀：間歇性神誌不清，尚未觀察到大幅度的情緒波動。
    難度指數：◇◇◇◇
    接單工號：108
    <確認接單><返回接單大廳>】
    【塔塔實時搬磚：<確認接單>】
    隨手將信息複製了一份轉發給李卉後，我便將腦機設置成靜音模式，下班回家了。
    當夜，我把新淘來的的“上班下線摸魚，下班線上失聯”的冰箱貼扶正的時候，還沒有意識到我正在錯過怎樣一個黃金拒絕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