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的藥堂暫時沒了客人。封墨變回原形盤在老龍血樹上，看著祁廿給幼苗澆水。新栽的小樹格外活潑，時不時用葉片接住水珠再彈回去。
    祁廿坐在兩棵龍血樹之間整理藥材。老樹時不時垂下枝條幫他分揀，幼苗則把掉落的藥渣掃成一堆。封墨變回小龍盤在他肩頭，尾巴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他的耳垂，那觸感讓祁廿時不時分心。
    ”別鬧，”祁廿笑著躲閃，”我在配藥呢。”
    封墨裝作沒聽見，反而變本加厲地用龍須輕掃他的頸側。祁廿正要抗議，阿圓突然從牆外扔進來個香囊：”廿爹爹！娘親繡的七夕荷包！”
    香囊上繡著雙龍戲珠的圖案，細看卻是兩條龍相互盤繞，龍尾糾纏在一起。祁廿正要道謝，懷裏的通訊螺突然響起封雪的聲音：”祁哥哥！族長問......”
    ”安神湯是吧？”孟飛不知何時蹲在牆頭，手裏晃著個空藥包，”老夫剛聽見小樹苗說，老龍王最近半夜總在樹下轉悠！”
    封墨的鱗片瞬間炸開，一頭紮進祁廿的衣領不肯出來。兩棵龍血樹突然劇烈搖晃，葉片嘩啦啦響成一片，像是在大笑。祁廿能感覺到肩上的小龍正在發燙，連帶著他的皮膚也熱了起來。
    新栽的幼苗悄悄伸出一條嫩枝，與老樹的枝條在月光下十指相扣。祁廿望著肩上裝睡的小黑龍，輕輕碰了碰那還在發燙的龍角：”該去阿圓家吃飯了。”
    衣領裏傳來悶悶的龍吟聲，封墨不情不願地滑出來，落地時已化作人形。他順手接過祁廿手中的藥簍，指尖在對方掌心輕輕一勾：”蜜汁火腿？”
    ”你鼻子倒是靈。”祁廿笑著拍開他的手，從櫃台下取出早備好的錦盒，”正好把新調的養胃丸給阿圓娘帶去。”
    阿圓家的小院飄著甜膩的肉香，柴火灶上燉著的火腿泛著琥珀色光澤。見二人進門，係著圍裙的婦人連忙用鍋鏟敲了敲灶台：”廿哥兒快來嚐嚐鹹淡！這火腿用你上次給的桂花蜜醃了三天呢。”
    封墨的目光黏在滴油的火腿尖上，喉結不明顯地動了動。祁廿忍笑遞過錦盒：”阿姐別忙，先把這個......”
    話未說完，封墨已變回小龍形態盤上房梁，尾巴尖精準地卷走最肥美的那塊火腿。阿圓在底下急得直跳腳：”墨爹爹耍賴！”
    ”沒規矩。”祁廿作勢要揪龍須，卻被婦人笑著攔住：”讓他吃吧，今早殺的年豬還醃著半扇呢。”她說著掀開蒸籠，糯米飯的蒸汽裹著臘腸香氣撲麵而來，”廿哥兒嚐嚐這個，用的你家藥圃的紫蘇葉墊底。”
    飯桌上，阿圓嘰嘰喳喳說著學堂趣事，封墨變回人形後倒是規矩，隻是每給祁廿夾一筷子青菜，就要給自己添三片火腿。婦人突然”哎呀”一聲：”差點忘了！”她從裏屋捧出個陶罐，”按你教的方子釀的桑葚酒，說是睡前喝能安神？”
    祁廿正要道謝，封墨的筷子卻停在半空。龍族對酒精異常敏感，上次偷喝孟飛的酒醉倒後，他抱著龍血樹唱了整夜求偶歌。見祁廿揶揄的目光掃來，封墨立刻正色：”我戒了。”
    ”騙人！”阿圓突然指著窗外，”墨爹爹尾巴露出來了！”眾人回頭，果然看見一條黑色龍尾正偷偷纏上酒罐子。祁廿眼疾手快地把陶罐挪開，尾巴尖訕訕地縮回封墨衣擺下。
    熱熱鬧鬧的晚餐在一片笑鬧中結束……
    歸途月色正好，封墨拎著打包的食盒，另一隻手始終與祁廿十指相扣。路過龍血樹時，老樹忽然抖落幾片金葉，飄飄蕩蕩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幼苗也伸長枝條，輕輕拂過封墨發間——那裏不知何時又冒出了小小的龍角。
    ”醉了？”祁廿碰了碰那對微熱的角。
    封墨搖頭，卻把他的手握得更緊。月光將兩人的影子融成一體，隱約可見龍尾的影子正親昵地纏著人影的腰。藥堂後院的溫泉池已經備好熱水，氤氳水汽中，祁廿聽見封墨貼在他耳邊低吟，那是比蜜汁火腿更甜膩的龍族情話。
    夜風拂過，新栽的幼苗悄悄伸出一條嫩枝，與老樹的枝條在月光下十指相扣。祁廿望著肩上裝睡的小黑龍，輕輕碰了碰那還在發燙的龍角：“回屋啦。”
    封墨在他衣領裏動了動，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龍吟。祁廿知道，那是龍族表達愛意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