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的水霧還未散盡，沈昭的匕首已抵在容珩喉間。兩人跌坐在廢棄的鹽倉裏，潮濕的麻袋滲出毒鹽，在月光下泛著青紫幽光。
    ”雲州軍餉案發時，”沈昭指尖挑開容珩半濕的衣襟，露出心口淡金色的北鬥紋，”你分明在西北剿匪。”那道由七處箭疤組成的星圖，正與他後肩的舊傷遙相呼應。
    容珩任他動作，喉結擦著刀刃滾動：”夫人可聽過”雙生蠱”？”他忽然扯開沈昭的領口，指腹按上對方心口同源的胎記，”當年沈夫人剖心取血，喂給兩個垂髫小兒。。。”
    鹽垛突然坍塌，沈昭被帶著撞向牆壁。容珩的手墊在他後腦，碎鹽簌簌落進衣領：”活下來的那個成了沈家明珠，死了的。。。”他抓起沈昭的手按向自己胸膛，”成了鎮北王的藥引。”
    沈昭的瞳孔在黑暗中驟縮。掌心下的心跳平穩有力，卻與記憶裏孱弱的脈搏重疊——那個雪夜蜷縮在他懷中的少年，胸口本該有枚火焰狀胎記。
    ”很驚訝？”容珩的唇擦過他耳際，”你當年救的，本就是我那早夭的胞弟容玨。”鹽倉梁上突然墜下半幅殘破的軍旗，沈昭看清旗角的雙頭蟒紋時，渾身血液驟然凝固——這是南疆叛軍的標誌，而三年前被鎮北王屠盡全族的洛家，正是雙頭蟒的舊主。
    破曉的晨光刺透鹽倉縫隙，照見滿地散落的密函。沈昭的劍尖挑開染血的蠟封，永昌號的船印下壓著暹羅國書——那些青黑毒鹽竟是用陣亡將士的屍骨煉成。
    ”洛家巫蠱之術，配上暹羅煉屍法。”容珩用火折子點燃密函，火光中他的側臉明明滅滅，”戶部要的不是銀子，是能操控人心的陰兵。”
    沈昭突然拽過他手腕，玄鐵護腕下蜿蜒的疤痕觸目驚心。這是玄鐵透骨釘留下的痕跡，與父親心口的致命傷一模一樣：”三年前護送軍餉的，根本不是鎮北軍！”
    話音未落，鹽倉鐵門轟然炸裂。硝煙中走進個戴青銅儺麵的黑衣人，手中陌刀滴著守軍的血：”少主，該收網了。”他的聲音像是鈍刀刮骨，驚得沈昭手中密函飄落——這正是三年前血洗沈家的刺客首領。
    容珩突然將沈昭扯到身後，陌刀擦著他頸側釘入鹽垛：”厲叔，你越界了。”他指尖銀光閃過，儺麵應聲碎裂，露出張布滿火燎疤的臉——正是傳聞中戰死的鎮北軍副將厲風。
    ”當年你父親為煉陰兵，在雲州水源投毒。”厲風的刀尖指向沈昭，”這小子本該是第一百個祭品，要不是你。。。”他突然暴起，陌刀劈向沈昭天靈蓋！
    沈昭的軟劍架住陌刀的刹那，容珩的折扇已刺入厲風肋下三寸。毒鹽從傷口噴湧而出，凝成無數蠱蟲撲向沈昭。容珩旋身將人護在懷中，後背硬生生接下這擊。
    ”走！”他咬破舌尖噴出血霧，蠱蟲遇血即燃。沈昭被他推著撞開暗門，回頭隻見厲風的笑臉在火光中扭曲：”你以為他為何假死？你的好夫君才是陰兵陣的陣眼！”
    暗河的水淹沒驚呼，沈昭在漩渦中死死攥著容珩的手。血色在他們相扣的指縫間彌漫，染紅了腕間的銀鎖。當兩人浮出水麵時，晨曦正照在容珩蒼白的臉上——他後背的七星疤正在滲血，每一處都對應著北鬥銀鎖的機括。
    ”厲風說的。。。是不是真的？”沈昭將人拖上蘆葦灘，指尖發顫地按著那些流血的星辰。容珩低笑著咳出血沫，染紅他素白的中衣：”夫人不妨猜猜，為何你的血能解百毒？”
    沈昭的匕首突然刺入自己掌心，將血喂進容珩口中：”那你就帶著我的命活下去。”鮮血順著唇角滑落，容珩的瞳孔驀地放大——這是沈昭第一次主動觸碰他的唇。
    河岸突然傳來馬蹄聲，容珩翻身將人壓在身下。箭雨擦著他們嵌入淤泥，沈昭在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中聽見他的低語：”陰兵陣需要雙星之血。。。我假死脫身，是為毀掉最後一個陣眼。。。”
    追兵的火把照亮河麵時，容珩的吻突然落下。這個帶著血腥味的吻充滿孤注一擲的瘋狂，卻在沈昭回應時化作春風細雨。
    他們腕間的銀鎖在此刻熔成鎏金鐲，河底升起萬千盞蓮燈——今日竟是上元節，那些載著祈願的河燈順流而下，將血色暗湧都鍍上溫柔的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