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橋底的暗河通往廢棄鹽礦，沈昭拖著昏迷的容珩浮出水麵時，礦洞石壁上正滲出青黑的毒鹽。
    月光從裂縫漏進來，照見容珩腰間玉墜的裂痕——半卷染血的軍餉賬冊卡在螭紋夾層，邊緣還粘著沈昭幼時最愛的鬆子糖殘渣。
    ”你早就知道…”沈昭攥著賬冊的手背青筋暴起。十二歲那年的雲州雪夜，他把最後一塊鬆子糖塞進高燒少年口中，而此刻那人的朱砂痣正在他指下發燙。
    礦洞突然劇烈震顫，沈昭本能地護住容珩頭部。碎石擦過他頸側時，昏沉的人突然暴起，將他反壓在濕冷岩壁上。
    容珩眼底泛著蛇毒所致的猩紅，掌心鐵鏈勒進沈昭腕骨：”沈家小公子…”沙啞的喘息帶著血腥氣，”當年你救我時，可想過這是引狼入室？”
    沈昭屈膝頂向他腰腹，卻被鐵鏈絞住雙腿。糾纏間銀鎖星圖擦出火星，照亮岩畫上的人牲祭祀圖——前朝工匠正將一對男子鎖進青銅鼎，與他們此刻的姿勢驚人相似。
    ”放開！”沈昭的匕首抵住容珩心口，卻發現對方根本不作防禦。
    染血的指尖撫上他頸間玉蟬，那是當年救人之夜的信物：”沈夫人臨終前，用沈家百年氣運換你活命…”容珩突然咳出黑血，濺在沈昭驟縮的瞳孔裏，”你以為我們的婚約…當真是意外？”
    礦洞深處傳來鐵器拖曳聲，二十具青麵陰兵破土而出。容珩旋身將沈昭護在身後，扯斷鐵鏈的瞬間露出後背猙獰的舊傷——七道深可見骨的刀痕排列如北鬥，正是破解陰兵陣的命門所在。
    陰兵手中的青銅戟泛著磷火，沈昭的軟劍劈開最近那具的咽喉，卻見黑血中湧出毒鹽凝成的蠱蟲。
    容珩折扇橫掃過岩壁，擊落的鍾乳石精準卡住陣眼：”坤位三步，震宮七尺！”
    這是沈家祖傳的破陣口訣。沈昭驚愕望去，容珩已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疤痕——那是玄鐵透骨釘留下的七星印，與他父親棺中發現的傷口如出一轍。
    電光火石間，當年軍餉案的所有線索串聯成網：鎮北王親衛的虎符、雲州突襲的叛徒、還有父親咽氣前死死攥著的半塊螭紋玉…
    ”小心！”容珩突然撲來，青銅戟貫穿他右肩的瞬間，沈昭的劍也刺穿了陰兵眼眶。滾燙的血噴濺在星圖銀鎖上，北鬥七星驟然亮起，礦洞穹頂應聲塌陷。
    墜落中容珩將沈昭緊緊護在懷中，後背撞上鹽堆的劇痛讓他悶哼出聲。
    沈昭掙開懷抱時摸到滿手鮮血，那些舊傷新傷疊在一起，燙得他指尖發抖：”為什麼替我擋？”
    ”十年前你把我推進地窖躲避叛軍…”容珩笑著咳血，指尖點上沈昭心口，”現在該我還了。”沈昭突然記起那個渾身是火的雪夜，他拚死拖進地窖的瘦弱少年，原來早已在歲月裏長成替他遮風擋雨的刃。
    幸存的陰兵在頭頂聚集，容珩突然扣住沈昭後頸迫他低頭。染血的唇擦過耳際時，帶出沙啞的軍令：”東南巽位鹽柱，用沈家劍法第三式。”這是隻有父親親傳弟子才知的招式，沈昭來不及震驚，身體已本能出劍。
    劍光劈開鹽柱的刹那，地下水脈轟然倒灌。
    容珩攬著他的腰躍上浮木，在滔天巨浪中咬破他唇瓣：”閉氣！”血腥味在齒間彌漫，沈昭瞪大的眼睛裏映出容珩背後浮現的北鬥虛影——七星盡碎，紫微星現，這是鎮北王死士的殞命征兆。
    水流將他們衝進地下祭壇，沈昭發狠將人按在祭台：”你究竟是誰？！”祭壇四周突然燃起長明燈，照亮壁畫上並肩而立的兩道身影：銀甲將軍手持沈家劍，玄衣謀士握著鎮北虎符——正是三百年前開國的那對君臣道侶。
    容珩撫上他攥著自己衣領的手，將虎符殘片按進沈昭掌心：”我是你的盾，你的刃…”祭壇突然轉動，兩人跌進鋪滿喜被的暗格。容珩翻身壓製時，喜服下擺纏上沈昭腰間銀鎖：”…更是三書六禮娶回來的妻。”
    沈昭的怒斥被吞進突如其來的吻裏。這個沾染血腥氣的吻充滿攻城略地的霸道，卻在他咬破容珩舌尖時化作溫柔舔舐。銀鎖在糾纏中扣死，星圖拚合成完整的臨安輿圖——他們身下的暗格，正是龍脈七寸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