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一次，當利歐望向宇宙深處，他都會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可心中的不甘讓他下意識遺忘掉這種感覺，憑借著一股沒由來的聲音就走到了現在。
    可現在那股聲音好像消失了，讓他內心久違的如同緩慢變幻的星河一樣寧靜。
    倏然的是，萊昂哼起來了一股清流的小調。
    “哼~哼哼——啊~”
    聽起來有點憂傷，像是破碎的月亮，但又遮不住月光本身的光芒。
    這個聲音……
    “萊昂，這是你家鄉的小調嗎？”
    萊昂邊哼著，然後微微轉頭望向利歐，似乎在確認什麼，道：“是啊，你聽過？”
    利歐遲鈍地搖頭，“沒有，但……很耳熟。”
    耳熟？
    萊昂的頭完全轉過來了，“你也是貓箱的原住蟲？”
    他的眼神有些熾熱，甚至利歐能察覺出他的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
    “不是的，或許我隻是聽過誰哼過。”
    利歐緊閉上雙眼，腦中不受控製開始回憶這個聲音，可頭疼的撕裂讓他的記憶隻能停留在黑漆漆的屋子，再無其他。
    越想不起來，那種無力的焦急感就翻滾的湧上心頭。
    他這幅樣子嚇了萊昂一跳，但更多的他還是鎮定的，他拉住利歐的手腕，才發現這隻蟲隱藏在衣裝後的身體已經消瘦的不行了。
    對於利歐這種應激反應，萊昂再熟悉不過了，他輕輕嗤氣，貓箱折磨蟲的玩意還是這樣一成不變。
    萊昂攥住他的手腕，輕輕扯動，一聲一聲的呼喊利歐，扯動他沉淪於黑暗中的靈魂。
    利歐的腦子嗡嗡作響，那還有什麼樂聲的小調，隻餘恐慌像潮水漫上來堵得他喘不過氣。
    當潮水褪去，利歐才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輕輕攥住，回神抬頭間，像是終於呼吸到空氣一般急促得胸口發疼。
    利歐喘了兩口氣，才終於騰出呼吸說道：
    “抱歉。”
    “難受沒有什麼可抱歉的。”
    萊昂鬆開利歐的手，站直身體，利歐這才注意到自己已經無意識的蜷縮的蹲在地上了。
    他難辦的撓了撓頭，說道：“我飛船上有個小型的治療艙，起碼能讓你舒服的睡一覺？”
    萊昂清楚這種心理上的創傷，用治療艙難以治愈，或許他應該先去把利歐拉去看看醫蟲。
    “……不了，睡覺會做夢。”利歐似乎還處於恐慌的餘溫，說話的反應遲緩，甚至遲鈍。
    “做夢？噩夢？”
    “！”
    “哥們，”他瞪大眼睛看著利歐，“實話說你多久沒睡過覺了？”
    他震驚的聲音有些過於大聲，也或許隻是在利歐的耳裏覺得大聲，頓時讓利歐緊閉起眼睛，耳朵裏響起一陣嗡鳴。
    “五、六天，不知道，或許更久。”
    但倒也不是噩夢，相反，反而都是他想念的人或事。
    尤其在夢到院長媽媽之後，他就不再敢睡覺了，不是不想，而是撐不住淺眠後，也頓時因為黑暗驚醒。他想過為什麼，可能在害怕自己的記憶吧。
    因為會讓他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他了？
    不過確實，那種潮水的窒息如果再度湧上他，會壓的他透不過氣。
    萊昂這才注意到他眼底下的青黑，這絕對不止五六天沒睡！
    “不行，你必須睡覺！”萊昂在我眼前焦急的轉了轉，像是無頭的蒼蠅。
    他看著利歐無關緊要的神情，小發雷霆：“治療艙隻能修補你的身體，不是精神！如果你的身體一直處於這種狀態，精神卻一直繃緊，會斷的……”
    他的語氣前麵激昂，後麵卻變小了，後怕的神情就像他見過一隻蟲精神繃斷後的樣子。
    “……”利歐看著他那副樣子，不由得揚起笑，“好，我會睡的。”
    利歐被萊昂拉到裏艙，站定到治療艙前，眼神幽邃。
    這次會夢到誰呢……
    讓利歐沒有預料到的是，他夢見了……
    他的弟弟。
    不是安諾，而是作為他還是人類時的弟弟——顧晟。
    顧晟不像一般的小孩，在別的小孩或許吵鬧的年紀，他反而安靜，但令人不安的是，這種安靜一直持續了下去……
    直到4歲的顧晟診斷出自閉症，這個家就更安靜了。像是有一個名叫“沉默”的空洞，吞噬了整個家，壓抑極了。
    而理所當然的，我成了顧晟獨一無二的玩具。照顧他，陪伴他，去融入他的世界。
    而現在……
    夢中的顧晟低頭坐在客廳的中央，穿著小紳士服，手裏攥著他最喜歡的玩具——一輛深藍色的小汽車。
    倏然，
    顧晟抬起黑色瞳仁，麵無表情的看向他。
    “哥哥，你還記得那天發生的事嗎？”
    “從頭到尾，事無巨細。”
    裏屋臥室的吵架聲陡然寂靜，仿佛世界的中心隻剩下他們兩人。
    對著那雙眼睛，他唇齒輕啟道：
    “當然。”
    ……那是你第一次叫我哥哥啊。

    作者閑話：

    討厭期末周（翻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