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前方由遠及近地被雨簾遮擋起來，地麵濺起千萬隻水蝴蝶，眨眼之間消逝，更替，波動的漣漪一圈圈泛開，像一個個活潑跳動的音符，它們撞擊響起的滴答聲像是在用生命共同演奏一首愉悅的交響曲。
    “莊生曉夢迷蝴蝶”許悸看著蝴蝶與地麵交織處，低低地說了聲。
    倆人擁擠在狹小的公交亭下避雨，亭沿的水不斷濺落。
    許悸試著捕捉風的動靜，探知樹枝搖曳的方向以及因此墜落的樹葉的航線，可一切都屬於未知。
    振翅的蝴蝶凝滅，雨漸漸地小了下來，坑坑窪窪的路堆積了不少水坑，上麵漂浮著被風刮下來的花瓣和葉子。四周泛著輕輕的波紋。
    閑花落地聽無聲。
    “雨小了，可以走了。”陳燼撐開傘，靠近他，把傘舉過他的頭頂。
    雨傘沒過了陳燼頭頂那片小小的天空，光線變得更為暗淡。
    握著的手很好看，骨節分明，像藝術家精心雕刻的繆斯，泛著冷澤的雕像質感。
    他們邁出了那個短暫的棲息地。
    而片刻後，樹上的重新找好棲息地，開始叫個不停，所幸蟬嗓林逾靜。
    空氣彌漫著青草味，許悸與陳陳燼靠得很近，腳下的倆個波紋平靜地撞擊在一起再消散開。
    風很清涼，但許悸還是明顯感受到自己手心有了層薄薄的汗，旁邊的人戴著耳機，一條耳機線半吊在空中，另一隻手握著手機，手指快速滑動著。
    這人大概是不怎麼想說話，沒事找事地折騰著屏幕，因為如果許悸沒看錯的話，現在這個界麵已經出現五次了。
    許悸也非常配合的沉默著。
    從學校到閣樓也不過十幾分鍾的路程，不長也不短，許悸打開房門時，躊躇了會，有些恍惚，倆個人都安靜地走了一路。許悸開始懷疑剛剛那場轉瞬即逝的暴雨沒有來過，而兩人也沒有肩並肩走了一段路程。
    許悸失焦的目光落在被雨水濺濕的褲腳，扒拉了幾下焉下來擋住眼睛的頭發，然後決定放棄思考。
    翌日清晨，許悸從後門進入，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後腦勺。
    少年很瘦，脖頸修長，曲彎的頭耷在人造手枕上，後脖頸的隆椎凸起，鬆散的手耷拉在上麵垂著，肩胛骨頂著衣服，腦袋一動不動地躺在桌子上。
    許悸站在了門口。耳邊的聲音瞬間凝固。
    “學霸?”
    徐肆見人沒動靜跑到他麵前，碰了碰他的肩膀
    “許悸?
    ”
    隨後望去他的目光所致。
    眼前的後腦勺聽到動靜悶了聲，換了個姿勢繼續睡著。
    許悸晃過神來，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含含糊糊說
    “什麼事?”
    “你不知道吧！昨天不是要選1000嗎?看你是新來的，大家給你表現的機會，以一票之差，你成功地比下我，入選了！”
    徐肆滿眼感激地看著他，“沒想到你是我的救世主！”說著張開雙臂熱情似火地撲出去。
    許悸快步後退躲開“?”
    徐肆看他躲避的動作，也沒失了雅興。
    許悸懵懵懂懂。唇抿成一道直線，然後大跨步在位置上坐下。
    “沒想到吧，你還挺招蜂引蝶的。”
    “我，心無旁騖，潔身自好”許悸認真地指著自己，一字一字地往外崩。
    徐肆哈哈地笑了聲，**完他，蹭去陳燼旁邊，敲了敲他的桌子。
    埋在手臂裏的腦袋漏出雙眼睛，頭發淩亂地散在眉前，零零碎碎的似要滲入眼裏。
    “把投票記錄給學霸看看。”
    “?”
    陳燼迷糊了下，伸手往桌肚裏掏
    桌櫃的東西東倒西歪的撞擊聲響起。物品撞擊的聲音在一群人翻作業的磨砂聲中顯得格外的刺耳。
    陳燼仍耷著腦手往桌子裏探，手臂一曲，手機開了指紋鎖，擱在桌子上。
    徐肆拿起手機，打開微信的投票記錄。
    “呐”
    許悸前幾天剛被拉進這個群裏，對裏麵一堆模模糊糊的頭像中感到詫異。
    在滑動到最低端，許悸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頭像。
    陳燼的。
    最後一票是陳燼投的，投給了自己。
    “學霸，你可悠著點吧，你沒來之前，每回都是我，我就沒贏過，你是不知道那群牲畜，跟餓狼似的，平時都曆練慣了。”
    許悸冷冷了嗯了聲。
    徐肆撇撇嘴，想說什麼卻又欲言又止。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氣氛怪怪的。
    徐肆撓了撓頭琢磨了下，最後回到自己位置趕作業。
    許悸移開目光，餘光瞥去旁邊睡覺的人，撇了撇嘴，心不在焉地刷題。
    ……
    九月末月底收假回來，整個操場場地都被布置好了。
    體育文化會在班級間大肆宣傳著，宣告著少年熱血飛揚的青春。
    “1班集合操場中央。排整齊點，徐肆點人數。”
    “報數”
    “123……”
    “報告，班長，夠了”
    操場上烏泱泱的一片人。亂糟糟的人頭翻滾著，在大太陽底下暴曬，許悸感到頭痛欲絕。
    “自己什麼項目的自己排隊，別惹事。解散吧。”
    陳燼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體育運動會，開的一屆比一屆精彩，私立高中注重的是勞逸結合，以至於課外活動多到離譜。
    下午，操場上仍激情肆溢，項目舉行地熱火朝天。
    十幾歲的少年正瘋狂著。
    太陽已經升到正中央，都要曬地禿嚕皮，也不知道哪來的熱情。
    一個個鮮衣怒馬少年狂傲。
    徐肆著急忙慌地跑過來，肩膀弓起，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喘氣，汗水順著鬢角落在地下成為一個個灰影。
    “1000要開始檢錄了，許悸不見了”徐肆說話有些急喘，顯得特不靠譜。
    “？”
    “他小子是不是臨陣脫逃了。”
    “你不是說夠人數了嗎？”
    “是啊，可能是因為他臨時跑了，也可能因為他剛轉來，大家都沒記起班裏多了個人。”
    徐肆癱了下手。
    “夏天是不是把你曬得腦幹缺失？”陳燼腰一發力，從樹蔭下站起。
    “現在問題是沒有人願意頂替。我剛剛跑了500接力，我透支。”說著，徐肆裝出一副天花亂墜的樣子，撐著臉。
    臉上大寫著“我很虛”
    意思是隻能你上了。
    “你跑完我可以拿擔架抗你。”
    陳燼麵色冷淡，說話帶著磨砂質感。
    徐肆覺得自己兩眼一黑，直接不幹了，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精準地躺在了樹蔭下的那片柔軟草地，安然地閉上了眼睛。
    陳燼抿了抿唇沒說話。
    過了幾秒，徐肆試探性的睜開一隻眼睛，詐屍道“我死了。”
    陳燼也知道這人什麼德行，幹脆去了檢錄處準備。
    1班的人能擺就擺，幹什麼都死氣沉沉的樣，畢竟曬了一上午，早就跟泄了氣的皮球，就差癱著了。
    陳燼站在跑道上，酒紅的塑膠跑道從地上散發出令人昏厥的熱氣，倆側拉開的人擠著變形的警戒線。
    有一種是自己比賽沒有進跑道的爭先恐後的死感。
    陳燼在原地做好放鬆，抬眼往人群裏麵望去，很擁擠但又總覺得空蕩蕩的。
    隨著槍響，一個個健將衝了出去。
    廣播響起極其好聽的嗓音，其中又透露著一絲興奮的忍耐。
    “1班健將許述如弦似箭搬飛了出去，現在遙遙領先於最後。”廣播員把“最後”倆字咬地很輕，有些心虛地吹捧著。
    1000對於陳燼來說還是有難度的，況且自己壓根就沒練過。
    “現在全場已經跑到了第二圈，不愧6班的體育健將早早拉開距離……”
    台上的解說員廣播聲和無數少女的尖叫喊呐交錯混雜在一起。
    陳燼聽不清任何一個字，隻有震耳欲聾的聲響衝擊耳蝸強烈碰撞，如此反反複複。
    陳燼在跑完第二圈時，身體有些超重，因為前麵是保守發揮，體力還算一般。至少已經超過了幾個人。
    第三圈衝刺階段，透支感接踵而至，腦子裏傳來耳鳴。
    “陳燼開始發揮真正實力了，距離開始縮短，超了一個！”
    “第二個！最後！歸心似箭，終點！”
    無數雙眼睛緊盯著衝刺的雙年，捕捉少年所在。目光愈發尖銳，周圍簇擁的喊叫聲也越來越激情。
    少年們奔跑在賽道上，帶動的風衝灌入衣袖，周圍的蟬鳴不斷，叫聲不斷，好似要把這天際劃破。
    “超過了！超過了！撞線了！第一名！”台上的人拿著話筒蹦起。
    電流嘶磁聲隨著廣播擴音器炸起。震撼的噪音充斥著操場。
    無數熱情的尖叫此起彼伏，交錯混雜。
    陳燼撞線後隨著慣性衝出去了十幾米，欲炸的腦子讓他控製不住身體往前栽。
    視線不斷下移，光照著的地上突然竄出一個黑影。
    陳燼跌入了一個結結實實的懷抱裏。牙齒還被磕了一下。
    旁邊圍著一群女生，陳燼走到了長椅旁坐下，旁邊的幾個女生紛紛遞水過來，交雜地關心著著
    “跑完是不是應該走一下，不然明天可能會腿痛。”
    “陳燼，喝點水。”
    “要喝點肌酐嗎？”
    手突然被冰涼的東西碰到，陳燼的手一縮。
    “喝水”幾許一遞給他一瓶水，手帶著水瓶又縮了回去，又遞出。
    “？”
    陳燼看了幾眼周圍陌生麵孔，幹脆地接了下來。
    交接中，指腹在同一片水霧間潤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