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天公也不作美，竟然嘩嘩地下起大雨來，雨水在前方形成了大片的雨霧，雨刮器不斷地晃動，將落在擋風玻璃上的雨水劃開，白啟能勉強看清前方那坐落在茂密的樹叢間的建築，陳舊而高聳的牆壁，牆壁周圍是鐵絲網，磚石上附著被苔蘚腐蝕後的髒綠色。
    這裏不像是精神療養院，倒更像是監獄。
    守門的保安是兩個五六十歲的中年男人，神情十分的漠然，看到周越和白啟二人，立刻上前詢問他們是來做什麼的，語氣很是生硬，像是認為他們是來找茬的。
    白啟眼珠一轉，說道：“你好，我想來見見你們院長，我有一位親戚，他的兒子病了，你知道，很嚴重，還有暴力傾向，我們想把他送到一所利於他養病的療養院，可以方便我們見一見院長，再了解一下這裏嗎？”
    保安狐疑地掃了白啟一眼，大概是看白啟年輕俊秀，文質彬彬的，似乎沒有什麼威脅性，而周越也是挺漂亮的一個年輕人，雖然一臉冷漠的樣子，好像也沒有多大的攻擊性，便冷冷地甩下一句：“在這裏等著。”
    保安走後，兩人便擠在一把傘下躲雨，他們都沒有說話，可是手卻緊緊地握在一起，眼神交彙間透出一種無法言喻的情愫。另一個保安坐在保安亭裏，好奇地打量著他們，總覺得這兩個年輕男子的相處之間有種奇怪的曖昧，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也曾看過的一幕：好像也是在某天，有個戴著墨鏡，穿著妖豔的襯衫的高挑俊美的男子，在另一個銀發獨眼男子的帶領下來過這個醫院，當時還有好幾個保鏢陪同，他事先被人打過招呼，不能去看那個男子，會讓那個男子不高興，一切讓那個男子不高興的就會有很可怕的事情發生，所以，他也不敢多看，但還是抑製不住好奇心，偷看了一眼，就發覺那個俊美的男子跟引他來此的銀發獨眼男子關係也是如此的曖昧，他當時不敢深想，後來有人私下告訴他，他們是情人關係。
    他聳了聳肩，他對基佬這方麵的事情一般不讚同，也不排斥，隻是，今天看到白啟和周越這兩個年輕人，特別是白啟，他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他和那個俊美的青年長得很相似一樣，連他們之間的那種高貴的氣質也相差不多。但他當時沒敢細看，不然，他會更加確定兩人的相貌近乎相同，宛若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你們進去吧，院長在辦公室等你們。”保安走了回來，把大鐵門拉開，說道。
    白啟和周越便走了進去，一入內，他們便感覺這裏的環境給人很不舒服，氣氛很壓抑，雖然道路兩邊種滿了花草樹木，鋪設有平整的石板小路，周圍的建築物還有新修的，但白啟就是覺得很不舒服，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可能是這裏的建築挨得太近，建築的外皮又都是清一色的灰白色，讓人覺得很逼仄，加上濃重的灰色的雨霧和逐漸暗下來的天色，如果給某個導演選擇拍恐怖片的話，這裏倒是個最佳拍攝地。
    “這裏是住院部。”保安在前麵領路，並向他們介紹道，因為難得在雨天見到拜訪的客人，又有院長叮囑他要好生招呼客人，所以他的神態比剛才要恭謹許多，“院長辦公室在那邊的小樓裏。”他指了一下東麵的一棟立在雨中的單獨的小樓，這棟小樓比周圍的建築要隔得遠一些，說道。
    “哦。”白啟輕輕點頭，嘴裏嘟噥著，“這裏真是讓人太不舒服了。”
    “嗯，比監獄給人的感覺還不舒服……”周越掃了一眼四周，深有同感，因此，他更緊地握住了白啟的手。
    白啟感覺到他手心上傳出的薄薄的熱度，被這醫院環境感染的情緒漸漸得到了緩解。“能方便我們先看一下住院部嗎？”他問。
    “行，但你們別亂走。有些地方，你們知道，並不是那麼安全的。”保安警告了他們一句。
    推開住院部的大門，他們走了進去，保安也沒離開，直接跟了進來，眼睛防備地盯著他們，似乎害怕他們破壞醫院設施一樣，他們走到哪兒，保安就跟到哪兒。
    住院部的燈光並不明亮，明明是大白天，窗簾卻被嚴嚴實實的拉了起來，走廊上的燈光是橙色的，投射在人的臉上和身上，呈現出陰鬱的味道。
    “怎麼沒有醫生？”往裏走了一段路了，卻是一個人也沒看到，白啟湊到旁邊的辦公室裏看了幾眼，發現辦公室裏空空如也，沒看見任何人。
    “他們在食堂裏吃晚飯。”保安回答了一句，但他的表情很不自然。
    “這個點兒？好像是十一點了吧？早過了飯點了。”周越看了眼手表，疑惑地說。
    “我們療養院不像市裏的大醫院，院長、醫生、護士統共就那麼幾個人，卻要管這裏的上百個精神病人，哪裏會有空閑時間的？經常是很晚才吃上一口飯。”保安說道。
    “那你們醫院有多少人？”白啟問。
    “院長，醫生和護士加起來有十個人，另外就是我們兩個保安，兩個護工和兩個清潔工，食堂的廚師有兩個。”
    “也就是說，包括院長在內，這裏工作的有十八人？”周越問道。
    “是的。要管理這麼個的療養院，好像的確人手不足。為何不再招收新的員工？”白啟問。
    “唉，沒那麼好招人了，現在的年輕人吃不了苦，地方又這麼偏遠，又是精神病療養院，聽上去就不那麼吸引人，工資也不高，誰腦子有病才願意來啊？也就是我們這些老骨頭，沒人要，待在這裏混吃等死算了。”保安歎息道。
    “嗨，老哥，你貴姓？”白啟邊說，邊從衣袋裏掏出了煙盒，抽了一根煙遞給了保安，還親自給他點火，狀似閑聊一般問道，“問你個事兒啊--------”
    “我姓黃，單個字濤，你就叫我老黃吧。”保安黃濤瞄了一下那煙盒上的牌子，是硬中華，挺上檔次的煙，那眼神就柔和了，老臉上也有了幾分笑意，嗬嗬地笑著說：“你說吧。”
    “你們這裏有個叫柯小雅的護士嗎？”白啟問道。
    “柯小雅？”保安老黃愣了愣，似在回憶白啟提到的這個人名，隨即他的眉頭皺了起來，有些不高興地問：“她前幾天辭職了，你找她幹什麼？”
    “辭職？為何？”白啟和周越都是一驚。
    “不為啥，說是要回老家結婚。唉，你們是她什麼人，打聽她做什麼？”保安明顯地警覺起來，斜睨著二人。
    “哈哈，不是的，這位呢，其實是柯小雅的表哥，姓李，因為柯小雅一直沒往家裏寄錢，所以，他就擔心柯小雅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本來呢，我也是聽柯小雅和他這位表哥的介紹才找到這裏的。”白啟指著周越說著他編好的瞎話。
    “哦，這樣啊，難怪你們能找到這兒。”保安總算不再那麼疑心了，點了下頭，說道：“其實她也沒什麼大不了事兒，她前幾天跟院長辭職的時候，說她找了個男朋友，想跟對方結婚，對方不想讓在咱們療養院幹下去了，說是名聲不太好聽。唉，這年頭，什麼樣的人都有，找的借口也千奇百怪的。反正，她是不想幹了，院長本來還想留她來著，可惜，她自己不願意留了。”
    “哦，明白了。”周越點了點頭，又問：“食堂在哪兒？”
    “食堂？”保安一怔，好像沒反應過來周越問的內容。
    “你不是說，醫生們都去吃晚飯了嗎？我還想找這裏的醫生談一談，了解一下這裏的情況。”白啟替周越解釋道。
    “找院長就行了，院長還在等著二位了。”保安老黃說。
    “不急。我們先看看。”周越漫不經心地說，目光四下裏掃了一圈，聽到了一點什麼聲音，正要上二樓，保安老黃就攔住他，說道：“嗨，二位，食堂在這邊，走過這條走廊-------”他話未說完，手機鈴就響了，他隻好轉身去接電話。
    兩人對視一眼，趁機上了二樓，保安想要攔阻他們，但奈何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卻是不可不接的電話，他隻好暫時放棄了攔截二人，停住腳步轉身去接電話了。
    “你怎麼看？”周越邊上樓，邊問身邊的白啟。
    “很怪，別說現在不是飯點，就是這個時段所有的人都去吃晚飯，就很奇怪，而且辦公室的門也沒關，就這麼大開著，是因為平常這裏沒有人來，所以完全不擔心被盜嗎？”白啟搖了搖頭，表示不解。
    “保安的態度也不對勁，他似乎竭力阻止我們去見這裏的醫生，也對我們詢問柯小雅的事情表示出了極大的不快，並始終拒絕向我們透露她的情況。”周越沉吟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柯小雅多半已經不在這個醫院或者被他們給滅口了。”
    白啟微怔，停住了腳步，說道：“那我們豈不是白來------？”
    “應該不會，說不定還有其他的知情者。”周越說。
    他們順著樓梯往上到二樓的樓梯間，白啟看見樓梯兩邊掛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畫，這些畫非常的淩亂，無法辨識出鮮明的主題，更像是隨心而做的畫作。畫的色調大部分都是深色調，也是給人一種壓抑怪異的感覺。
    白啟的目光凝在一幅畫上，那是一幅女人的畫像，那個女人的五官畫的並不明顯，倒是女人躺在浴缸裏的姿勢，還有伸出浴缸的那隻蒼白的手給人印象深刻。注視著這幅畫，白啟忽然有種眩暈的感覺，跟著，他整個人就倒了下去！
    “薑離！”周越大吃一驚，急忙將其抱住，將他抱到了走廊旁邊的一把長椅上，將他的衣領解開，拍了拍他的麵頰，發覺他眉頭深蹙，額頭隱隱有著冷汗，頓時意識到他肯定又在做噩夢了，但一時又無法喚醒白啟，也就隻好坐在一旁靜靜等待他的醒來。
    白啟發覺自己來到了一棟大廈前，那是一棟他十分眼熟的大廈，應該是他曾經在A城見過的某個商業大廈，很多人在大廈裏來來往往，說說笑笑，那些人都穿著大廈裏的某個公司的製服，像是這裏的員工，這個時段似乎是下班的時間，好些人從大廈裏出來，和自己的同事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