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偉的家在李梅所住的那個小區裏的最靠近大門的一棟樓房裏，薑離和李梅來的時候，馬家正在辦喪事，屋子不大，大概有七八十坪，屋裏的家具擺件也很普通，是屬於經濟不甚寬裕那種，薑離有些無法想象這樣的人家省吃儉用，甚至還可能負債也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入像聖心高校那種私人學校讀書的心情。不過，他身邊的李梅家也是這樣，可能每個家長都有著望子成龍的渴望吧。
    薑離進來的時候發現這個家裏擠滿了參加喪禮的親戚朋友，還有一些嶄新的被褥重疊著擱玄關處，他幾乎站不下腳了，有點尷尬地和李梅把錢送給了馬小偉的親戚，這才和李梅跟馬小偉的父母搭上了話，李梅先安慰道：“節哀順變，不要讓走的人不安心。”
    “謝謝啊，你們……”馬小偉的母親薛秀玲是個四十歲上下的女人，剪著齊耳的短發，穿著一件棉質的花襯衫，藍色印花褲子，涼拖鞋，手中拿著紙巾不停地擦眼淚，說到馬小偉的死，她就哭得更傷心了，“小偉死的太可憐了……”
    “我知道這個時候說這話有點不好，但是，我還是想查明小偉的死因。”薑離說。
    “你是……”馬小偉的父親馬明生疑惑地看著薑離，因為薑離和李梅一起來他還以為薑離是李梅的親戚，可是現在聽薑離的語氣卻像是警察調查案情的，一時就對薑離的身份起疑了，而且還表現出了一絲敵意和不快。
    “馬叔，他是我的同事，雖然辭職了，但他很可靠的。你也知道小銳失蹤，我到處都找不到他，我很害怕小銳也……所以我就找他來幫忙的。”李梅趕緊解釋薑離的身份。
    “哦，這樣啊。小銳跟小偉是很好的朋友，不過，希望小銳不會有事的，你也別太擔心了。”馬明生還算通情達理，反過來安慰起來李梅。
    “那馬叔你好好想一想，小偉自殺前是否有什麼異常表現？”薑離抓緊時間問道。這時，來參加喪事的親戚們開始陸續地離開，屋裏的人逐漸減少，最後隻有零星幾人陪著馬家夫婦，這是方便談話的最佳時機。
    “小偉那孩子和小銳不同，一天到晚知道瞎跑，很少著家。我都懷疑把他送進那個學校是錯誤的，好在小偉人很聰明，學東西快，成績也還可以，這是老師給我們說的話。”馬明生說道。
    “那……”薑離很無語，看起來馬小偉的父母對馬小偉的情況知之甚少，思考了一下，他又問道：“那我能看一下馬小偉的照片嗎？他應該有生活照吧？”
    “有的。”馬小偉的母親薛秀玲擦了下眼淚，從客廳旁邊的一間小屋子裏拿了個厚厚的相冊出來遞給了薑離，“喏，就是這個，小偉那孩子挺臭美的，特別喜歡自拍，本來有手機的，那裏麵也有很多照片。不過，我和孩子他爸更喜歡這種膠卷洗出來的照片，而且，小偉出生的時候，都是這種膠卷的。”
    “謝謝。”薑離接過了相冊，慢慢地翻看起來，李梅也好奇地湊過來看，相冊裏的照片的確很多，但大多是馬小偉的單人照，從滿月開始一直到他高中時期，正如**所說，馬小偉挺臭美，在鏡頭前擺著各種自認為帥氣POSS。不可否認，他的樣子長得不錯，清清秀秀的，一看就是很惹人喜歡的男孩子。薑離隻是看他一眼就認出了他正是那個出現在噩夢中的少年，不由深深地籲了口氣，心裏為那個少年之死感到有些難過。
    “這個男孩子是誰？”薑離指著一張照片上的男孩子問馬小偉的父母，他發現馬小偉除了跟李梅的弟弟李銳關係很好，有過零星的幾張合照之外，便是跟這個瘦高男子合照最多，而這個瘦高的男子頭發有些長，披在肩膀上，個子比馬小偉高一頭，長得也很英俊，但不是馬小偉那種清秀，而是棱角分明的那種俊朗，這一點倒有點像薑離了，隻是薑離的外貌比他更勝一籌。
    “我看看啊……”馬小偉的父親馬明生拿起放在茶幾上的老花鏡看了半晌，卻還是沒有認出這個男孩子。
    “我認識。”李梅忽然指著那個男生叫了起來，“他是卓逸飛，是聖心高校的學生會長，小銳跟我提過他，說他很厲害，很本事，在聖心高校威望很高。”
    “卓逸飛？”薑離喃喃地念著這個男生的名字，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去調查一下這個男生，他直覺這個男生跟馬小偉的自殺和李銳的失蹤有關。
    “啊，想起來了，這個卓逸飛，我好像見過他好幾次------”馬明生似乎努力回憶了一會兒，才說道。
    “你見過卓逸飛？”一個詫異的聲音從薑離等人身後傳來。
    “見過啊。有問題嗎？”馬明生疑惑地看著來人，抬了下老花鏡的鏡架，眯起眼睛問道，“你誰啊？我好想不認識你吧。”
    “不好意思，我是A城警察分局的大隊長，我叫譚明。”譚明把警官證拿給了馬明生看，然後問道：“我聽說馬小偉跟卓逸飛有過來往，關係還很親密，據說，馬小偉還追求過卓逸飛--------”
    “你胡說！”馬明生的臉瞬間就變了，立馬站起來，怒斥譚明，“你什麼意思？”
    “很抱歉，雖然這麼說，對死者很不敬，但，事關案情調查，我不得不跟你老說實話，”譚明組織了一下語言，盡量婉轉柔和地對馬明生說道：“我們已經跟馬小偉班上的同學打聽過，馬小偉是同性戀，他喜歡卓逸飛，曾經有同學目擊他向卓逸飛表白-------”
    “你胡說！小偉不是這樣的人！”馬小偉的母親薛秀玲哭著，衝向了譚明，還把譚明往屋外推。
    其實，現今社會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排斥同性戀，把他們當成異端，當成**，但是還是有不少老一輩恐同，覺得無法接受，就像馬小偉的父母那樣。
    “嗨，老人家你聽我說，重點不在這裏，事實上，那位卓逸飛同學也在今天早上死了。”譚明有些狼狽地大叫道。
    “什麼？失蹤了？”自從譚明進屋以來，薑離還來不及跟他打招呼，此刻乍然聽到此話，不由驚訝地站起身，問道。
    “對。卓逸飛死了，今天淩晨三點正有學校清潔工在聖心高校的遊泳池發現了他的屍體，死狀很慘，是被人割斷了喉嚨，鮮血流盡而亡，整個遊泳池裏的水都被血染紅了。”譚明說道。
    “這……這怎麼會這樣……”馬明生和薛秀玲聞言，麵麵相覷。
    “我聽說你們見過他，所以才想問你們是什麼時候見過他的，能說一下具體時間嗎？”譚明說道。
    “我……我不太清楚……”馬明生和薛秀玲目光都有些閃爍，像是在回避某些事情。
    “老人家，請你如實告訴我，這很很重要，因為有人看見卓逸飛死前曾和馬小偉見麵，並在在卓逸飛死時的遊泳池門外看見他驚慌失措的身影，因此馬小偉很可能因愛生恨，殺了卓逸飛，然後自殺……”
    “這不可能！”馬明生立刻站了起來，“小偉不會殺人！別看那孩子平時咋咋呼呼的，其實膽子很小，他連隻雞都不敢殺！”
    “這種事情很難說，人的膽子會在某一刻變大的。”譚明麵無表情地說。
    “你滾！小偉不會殺人，小偉也不是什麼同性戀！你胡說八道！”馬明生憤怒地吼道，並用力地將譚明推出門外。
    “馬叔，你別生氣，我們都相信小偉沒有殺人，也不是什麼同性戀，”李梅見馬明生發怒了，趕緊勸道，“小偉是乖孩子，不會幹傻事的。”
    “老人家，我知道小偉的死讓你很難過，不過，我還是希望你把真相說出來，也可以為小偉洗清冤曲，對不對？”薑離一邊勸馬明生夫婦，攙扶著他們坐到沙發上，一邊對譚明使眼色，譚明會意，立刻走出了馬小偉家。
    很快，馬小偉家的幾個還在場的親戚也來安慰兩位老人，總算讓馬明生夫婦的情緒平靜下來，薛秀玲依然抹著眼淚，馬明生則喝了好大杯茶幾上的茶水，看了滿眼期待的薑離和李梅一眼，這才開口：“小偉就像個長不大孩子，性子有些野，也不好好地讀書，但是，他絕對不可能是同性戀，也不可能是殺人犯的。他和卓逸飛那孩子關係的確有些親密過頭，但是，現在的孩子哪個不是有這樣好的朋友啊！肯定是有人造謠。”
    “是是是，我知道小偉是好孩子，和小銳一樣都是。不過，馬叔，馬嬸我想知道你說的你見過卓逸飛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照那位警官剛才的說法，小偉背上了殺人的嫌疑，如果馬叔馬嬸不把這些情況告訴給我們和警方，恐怕小偉會很不妙，你也不想小偉死後還要被人當成殺人犯吧？”李梅耐心地勸說著兩位老人。
    “唉，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訴你吧。沒錯，我們是見過那個卓逸飛的同學，”馬明生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是小偉帶他來的，那孩子性格很靦腆，不太愛說話，但很勤快，還幫著孩子**做家務，是個乖孩子……”
    “就是有點怪……”薛秀玲忽然插了一句話，但看到薑離和李梅向他們望過來的詢問眼神，又有些遲疑地頓住了。
    “哪裏怪？馬嬸，你說吧，這很重要。”薑離說道。
    “就是，”薛秀玲想了一下，轉頭對旁邊的三個親戚說道：“她二嬸，你和翠英，小虎他們再去買一些紙錢和香，我怕晚上不夠用。”
    那三個親戚明顯還想聽八卦，但薛秀玲這擺明了不想跟他們透露而支開他們的話也隻好讓他們悻悻然地離開了。
    “說起來，那個叫卓逸飛的孩子看小偉的眼神有點瘮人。”薛秀玲似乎在努力回憶初見卓逸飛此人時的情況，語氣也有些不太確定。
    “瘮人？”薑離一愣，與李梅對望了一眼，道。
    “不會吧，我沒覺得呀，孩子**你不會神經過敏吧，那孩子就是不愛說話，臉色不太好，其他也沒什麼古怪的啊，應該是那孩子比較內向吧。”馬明生聽妻子這麼說，疑惑地看著妻子說道。
    “也許吧，可能真的是我神經過敏。”薛秀玲更加不太確定了，“那孩子別的也沒有壞毛病，又勤快，也愛幹淨，還經常幫小偉補課，小偉說他成績很好，家境也好，小偉很羨慕他。可是，記得有次，小偉提到了一幅畫的時候，他的臉色就變得有點難看，那個眼神我到現在都沒有忘，真的很嚇人。”
    “畫？什麼畫？”薑離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