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虞坐著電梯慢慢上了樓，卻沒有第一時間進房間，他站在過道窗邊打開窗戶將身上哪些味道都吹幹淨才往房間方向走。
    他一邊低頭查看手機，一邊思考著陸聚話裏的那人—陸行。
    一個從來沒有被公開過的人，居然會是陸詢的雙胞胎弟弟，他心裏很懷疑。
    按理來說，如果從一開始陸家就生了兩個孩子，應當是很開心才對，一喜雙子，難得的大喜事。
    但這麼多年陸家卻從未對外公開過，反倒是將所以事務全權都交給陸詢，仿佛已經認定了他就是最終的繼承人。
    而陸行又那麼聽話？
    思考間，他已經到了門前，穆虞整理了一下衣服才推門進去。
    “回來了？”
    “嗯。”
    “過來吃晚飯吧。”
    “好。”
    穆虞走過去，挨著人坐下，兩人開始聊著天吃飯。
    “還好嗎？”
    “嗯，挺好的。”
    “我怎麼覺得你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大概是在樓梯間沾到的煙味。”
    “好吧，先吃飯。”
    傅黎沒追問事情的真假，給人夾了蝦開始安靜吃飯。
    雖然傅黎的房間環境已經算得上是最好的了，常年的消毒水味和其他藥水的味道已經將整個房間醃入味，即使是開著空調屋內也有些讓人不清醒。
    兩人慢條斯理吃了些，也就沒了胃口。
    “出去逛逛吧。”
    “好。”
    傅黎最近都在服藥，人有些不清醒，在加上之前的那場火災讓她腿受了點傷，這幾日都隻能坐在輪椅上。
    和往常一樣，兩人乘坐著電梯很快去了醫院天台的花園。
    現在已經是下午的時候，太陽不那麼毒辣，隻有微微的熱意，徬晚的風搭配著金燦燦的落日美到讓人窒息。
    花園裏人不是很多，隻有零星的幾人，景色歲美，但大部分人臉上的笑容都很勉強。
    畢竟，在這裏的人，大部分都是被病魔纏身，身不由己的人，就算現在笑了，那以後的以後還有機會嗎？
    疾病那麼的殘酷，無論是年輕還是年老的生命隻在一瞬間所有的都會變為烏有。
    即將要落下的太陽，讓傅黎不自主地聯想到自己在死前的絕望，那個時候的自己也是那樣無助的看著自己的血液流幹，感受著自己的生命慢慢消散。
    “落日好看嗎？”
    傅黎的詢問是毫無波動的，但穆虞卻從中聽出了悲傷和無力。
    她似乎也在被現實裹挾著，似乎也不快樂。
    “不怎麼好看，有些刺眼。”
    “為什麼不好看呢？我覺得很好看啊，它在發光哎，像金子一樣在發光，那就意味著希望…，是希望，而且它今天落下去了，但它明天還會繼續升起，就這樣一種重複。就像今天和明天一樣，今天永遠不會結束明天也是，因為今天是上一個昨天的明天，明天是下一個今天的昨天，就這樣一直重複，和海水一樣、和陽光一樣、和希望一樣一直存在、一直重複…。”
    說話的是個瘦弱的小女孩，她穿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頭上帶著厚厚的帽子，臉色有些過分的白，但臉上卻帶著笑。
    “今天會是明天的昨天…。”傅黎小聲重複著她的話，心裏那些糟糕的情緒消散些，她沒辦法改變過去，但至少可以活好當下和未來。
    “介意和我談一談你在麵對什麼嗎？”
    “當然可以”
    小女孩，笑臉盈盈地答應，慢慢向兩人走了過來。
    “姐姐你好，我叫勝語。”
    “你好，我是傅黎。”
    兩人互相介紹，象征性地握了握手。
    “嗯，如果我告訴你我遇見了什麼的話，你可不可以幫我保密。”
    “當然可以。”
    穆虞見兩人在做交談前的承諾，在傅黎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話之後很快離開。
    勝語瞧著天台上人慢都離開，才開始慢慢介紹自己的情況。
    “我…我…。”
    傅黎見他猶豫，忍不住詢問：怎麼了？”
    勝語表情有些為為難，過了好久之後才開口：“你會介意和一個瘋子做朋友嗎？”
    “瘋子？你是指…。”
    “我病了，得了一種被別人稱作矯情病的病，是大人口中的想不開，想太多，不正常…。”她後麵的話幾乎沒了聲音，但傅黎很明白她想要表達什麼。
    現在的她，大概是沒辦法哭的，不是她不願哭，而是她已經忘記了該怎麼哭。
    “那你有想過…。”
    “之前有過，但是現在我不想了，我要好好活著。錯的人不是我，自然所有痛苦並不該由我來承擔。”勝語的話是沉重的，但也很堅定。
    傅黎抬頭仔細看著她，見她麵上沒什麼，隻希望她可以像她希望的那樣活著。
    傅黎很想開口安慰她，可是平時裏哪些甜言蜜語似乎在此刻都變得單薄無力，她沒辦法…。
    “抱歉，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你。”
    傅黎一臉歉意，聲音有些低落。
    “沒關係姐姐，我明白的，你也要好好的，一直好好的…。”她的話太真誠，雖然沒有言明，但兩人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就你一個人？”
    “嗯。”
    傅黎聽見她不在乎的回答，開始懷疑自己的腦子，她好像越來越糊塗了，本著關心的名義卻做了更糟糕的事。
    勝語看著她抱歉的表情，笑容更加燦爛了，“不用抱歉，我都明白的，姐姐你快樂嗎？”
    “應該是快樂的吧。”其實她也不清楚，大概快樂，也許也不快樂。
    “你別難過好不好？”勝語突然靠近她，緊緊握住她的手眼裏帶了淚光。
    “好…。”
    “勝語你又跑這兒來幹什麼？”
    傅黎的回答剛到嘴邊，一群護士就帶著醫生上來，他們手裏拿了好多東西，一間勝語一窩蜂地衝上來將人抓住，綁著人就要離開。
    傅黎安靜地坐在原地，看著勝語被人團團圍住，胸口猛地刺痛，她張張嘴卻怎麼也說不出話，她眼睜睜看著她被人帶走，直到在門關上的最後一秒傅黎終於說出那句話：“勝語，那不怪你，那不是病，那隻是你為了保護自己而作出的選擇，你要好好活著，永遠好好活著…。”
    她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見，但傅黎卻聽見了她心底的聲音，勝語要活著，而自己也一樣。
    夏天的天氣總是那麼多變，明明剛才還晴朗的天，在打了一聲幹雷之後下一秒竟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豆大的雨水打在臉上，讓傅黎看不清眼前的路，她用力地擦了擦臉，低下頭去看著順著臉頰留下的液體，再也分不清那是淚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