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老舊的城中村，入口的巷子，隻有一盞昏暗的忽閃忽滅的路燈。越過了路燈的照射區域，裏麵似乎連一點殘陽的餘暉都沒有留下。
    漆黑一片似乎進去便陷入了泥潭。似乎，越掙紮，越下墜。
    這個時候是廠裏的工人下班的時間，城裏賣了一天剩下的賣不出去的菜，又擺到了這裏來賣。
    雖然菜很不新鮮，甚至因為白天的挑揀蔫巴還有些幹枯。但這並不影響什麼，因為已經給他們便宜了，畢竟，這裏是城中村啊。
    一個穿著紡織廠工服的女人，挑揀著稍微耐放一點的白菜。
    “兩顆白菜，一把芹菜。”女人把挑好的菜遞給菜販。
    “好嘞，一共七塊五。”
    “七塊，這蔥送我兩根。”
    這裏的人買菜都會講價，即便已經因為菜不新鮮而便宜了很多。
    菜販也已經習慣，反正他也沒虧，頂多賺的沒那麼多，但也是還要拉扯一番的。不然怎麼順理成章讓她們覺得賺了呢。
    女人拎著菜進到又小又破的矮屋裏。
    屋子裏擺設十分簡陋，最大化的節省空間，好讓一眼看過去沒那麼擁擠。
    “媽。”
    客廳暖黃的燈光下，女孩兒穿著洗的發白還有些不合身的衣服，在收拾著放置雜物的櫃子。
    女人把菜放到窄小的廚房裏，走到客廳。
    “嗯，我去看看你弟弟的作業怎麼樣，他老師今天又給我發消息說他作業啊，寫的亂七八糟的。”
    女人走到房門前，擰了門把手。
    反鎖了，“阿哲，你在房間幹嘛呢？”
    門被拍的咚咚響。
    裏麵沒人應聲，女人扭頭有些煩躁的說道：“莫驚椿，你還站著幹嘛，不知道去把菜洗洗，炒完菜好快點吃飯嗎！”
    說完沒管莫驚椿的反應，又繼續拍門。
    走進廚房，她聽到客廳外麵弟弟不耐煩的聲音。
    客廳裏。
    “媽你幹嘛，拍那麼久，吵死了。”
    女人攢眉，抬高音量。
    “呦，你還知道開門啊，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們老師又給我發消息，你作業又不好好寫是吧？”
    莫瀚哲擰著眉毛，沒說話。
    “你把作業好好寫一寫，別讓老師總給我發消息哦，媽媽給你買雙球鞋，你同學不是就穿那個牌子的鞋子嗎。”
    莫瀚哲的臉色似乎更差了，但最後還是沒說什麼。
    女人笑了笑，揉了揉兒子的頭。
    過了會兒，女人進了廚房。本就很小的空間擠了兩個人愈發顯得擁擠。
    “媽，馬上高二了，我能買個手機嗎？”莫驚椿擇著芹菜輕聲問道。
    “都高二了，不專心學習買什麼手機啊。”女人的聲音在這狹小的空間，聽著有些尖銳刺耳。
    “媽，我想用手機找一些競賽題看看。我不找你要錢的，我上次考試的獎金要發下來了，我自己買。”
    “獎金錢怎麼了，有點錢不能補貼一下家用嗎？我每天累死累活的工作，你個敗家玩意兒還要買手機。”
    女人切菜的手在說完後頓住，伸手道：“多少錢？拿來給我。”
    莫驚椿並不意外，從口袋裏掏出八百塊遞給女人。
    “怎麼才八百？”
    女人瞪著莫驚椿。“八百塊就敢提著要買手機，想讓我給你貼錢啊！”
    她沒說話，把擇好的菜洗了洗，放在菜框裏。
    “問你話呢，啞巴了？”
    莫驚椿站在那，囁嚅了一會兒。
    女人終於發火：“你長嘴巴不會說話啊！”
    “弟弟為什麼可以有手機，我也沒說要你給錢。”
    莫驚椿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女人，明明應該是委屈憤怒的話，她卻說的很平靜。
    “你能跟你弟弟比嗎？你能耐了，還來質問我？你很不服氣是不是！啊？”
    女人胸口劇烈起伏著，伸手給了那個站著，比她還高一點的女孩兒一巴掌。
    巴掌聲清脆的回蕩在廚房。
    總是這樣，一句話不順心，或是讓她覺得自己挑釁了她作為家長的尊嚴地位。
    莫驚椿沒再說話，也沒再看女人，轉身走出了廚房。
    “姐，你要回隔壁去了嗎？”
    莫瀚哲聽到聲響，從房間裏出來。
    拉住她的手往房間走，然後關上了門。
    他鑽進床底，從裏麵撈出來一隻帶鎖的老舊小木箱。
    鑰匙他一直掛在脖子上。
    箱子裏麵是零散的紙幣和她之前提過的一本數學題冊。
    莫瀚哲從裏麵的紙幣裏挑出來數目比較大的，一些二十、五十，還有一張一百。
    數了數，連著題冊一起遞給她。
    “媽給的零花錢我大多都攢起來了，給你四百三。這本題冊是我朋友的姐姐之前的。”
    其實她身上有錢，她每次給女人錢的時候，都會留一些。隻是她在女人的房間打地鋪。像題冊這些，不太好拿出來。
    “姐，你去買手機。”
    莫瀚哲有手機，是那個女人在他初二的時候給他買的。
    “我身上有錢，這錢你留著，再買個二手機吧。她不是老翻你手機嗎。”
    最後錢還是回到小木箱裏，裏麵的題冊放在了黑灰色書包裏。
    門被拍響，“你待阿哲房間幹嘛，別帶壞他，滾出來炒菜！”
    莫驚椿開門，女人叉腰站在門口。
    她側身走出房門。
    廚房的灶台上放著一隻菜碟，裏麵盛著兩枚煎蛋。
    每次她生氣，都會以這種方式，讓我擺正自己的地位。
    吃過飯，女人去洗澡，莫瀚哲每次都趁這個時候去洗碗，讓她好把作業寫完。
    第二天是星期六，女人的工廠並不放假。
    “您好，歡迎光臨。”
    店內的工作人員在從櫃台走出。
    “這位小姐，您想購買什麼呢？”
    “手機，要便宜點的，一千到一千八以內，謝謝。”
    銷售帶著她走到後麵的櫃台。
    最後以1400塊，買了台很早就發行了的手機。
    她走出店門，站了一會兒。
    這幾天桃花正開，附近的一個公園種了很多桃樹，很多人去打卡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