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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4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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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刃落下時,有人用力握住了。
    “你醒過來啊!”幾乎是咆哮般用盡力氣,鮮血滴滴答答的從褚雲鶴的指縫中滲出。
    “謝景瀾!!!”
    隻一瞬,在漆黑無壁中的謝景瀾,似乎看到了那束從門縫中透露的光。
    恢複理智的謝景瀾立刻扔了長劍,還沒來得及擦拭臉頰的淚痕,愧疚地捧起褚雲鶴被劃傷的手。
    彎腰低眉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太傅,我又傷害了你……”
    眼前人雙膝跪地,將傷心小狗的腦袋撫上自己的肩膀輕聲輕語。
    “你不需要和我道歉,我隻要你好好愛自己。”
    他挑唇輕笑。
    “前麵不是還說要和我平輩相稱嗎?我可沒有自稱太傅啦。”
    見謝景瀾依舊低頭不語,他輕歎一聲,將愧疚小狗扶起來說。
    “你看看這四周,有沒有什麼不一樣。”
    謝景瀾抬頭,什麼白布翩飛供台紙錢的,全都消失了。
    “我們,居然還在入城門時的那條街道。”謝景瀾愕然。
    “沒錯,自我們聽到那吟唱聲後,就進入了自己創造的幻境,似乎能讓人看見自己最害怕的東西。”褚雲鶴眉頭緊鎖,若有所思。
    “這裏到處都太過詭異,我們還是先回京複命。”
    謝景瀾點點頭表示讚同。
    這座城好像有自己的意識,聽到二人要走,原本鐵鏽斑駁的城門消失不見,城牆也在不知不覺中變高了上百米。
    越往上看越不對勁,褚雲鶴喉頭一澀,向上指著,聲音輕顫。
    “我們好像,出不去了。”
    謝景瀾臉色沉下來,神色緊繃,眸若寒冰。
    “我倒要看看是什麼鬼東西。”
    語畢,他徑直向城內深處走去。
    褚雲鶴緊隨其後。
    剛沒走幾步,那深沉婉轉的吟唱聲又響了起來。
    有了前麵的教訓,二人早已在耳內塞上棉花,什麼都聽不見。
    屏蔽了聽覺後,謝景瀾對周圍環境的感知力變強,他站定閉眼,馬上就確定了故弄玄虛者的方位。
    他挑起長劍,騰空而起,躥進遠方樹叢拎起那人的衣領扔在砂石地麵。
    褚雲鶴定睛一看,此人形銷骨立,衣衫襤褸,枯黃的頭發淩亂披散,隻是模樣。
    “這不是個小孩嗎?”
    小孩死死盯著麵前的褚雲鶴,隨手抓起一塊石頭擲向他。“你們這些外來的壞家夥!都滾出去!”
    沒來得及躲閃,硬生生砸中了腦門,留下一塊淤痕。
    謝景瀾快步上前,掐住小孩的脖子舉起,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誰給你的膽子。”
    “好了景瀾,我沒事,放他下來吧,我有話要問他。”
    褚雲鶴輕輕拍了拍踹不過氣的小孩。
    “說說吧。”
    “說什麼?”
    “我們前麵遇到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是你做的吧?”
    見褚雲鶴已猜到了,小孩眼底一片憤恨,攥緊的掌心滲出了血跡。
    “是我做的,那你們又能好到哪裏去?假惺惺裝給誰看!”
    “你們和那些人一樣……殺光了全城人還不夠嗎?”
    留下這句話,他便狂奔至叢林深處。
    褚雲鶴睜大眼睛看向謝景瀾,臉色陡然一變,心跳幾乎停止。
    猜中了,最差的預料結果。
    “我以為是發了瘟疫,或是其他原因讓全城百姓遷離,沒想到,卻是屠城。”
    他瞳孔一陣收縮,眼底閃過一絲不解,繼續說道。
    “天子腳下,誰敢不要命了去屠城?”
    “有那麼一個人。”
    謝景瀾臉色陰沉,額頭青筋暴起,眼底是無法遏製的怒火。
    褚雲鶴見謝景瀾慍色漸濃,便沒有再問下去。
    目前更需要知道的,是事情的經過和真相。
    二人齊齊向叢林深處走近。
    盤在樹上的竹葉青探出頭來發出嘶嘶聲,似乎是在警告前方危險。
    此時,褚雲鶴似乎聞到了股淡淡的花香,意識到在森林處有花香也不奇怪,便沒有放在心上。
    突然,有兩隻戲偶出現在麵前擋住了去路。
    與城門處一樣,沒有前後之分,沒有臉,但腰間沒有木牌。
    褚雲鶴存疑之際,兩隻戲偶已向他衝來。
    他側身閃過攻擊,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對著謝景瀾大喊:“這兩隻走路不穩,裏麵可能有活物!”
    謝景瀾立刻領會了意思,輕輕勾唇,眼中盡是對裝神弄鬼者的不屑,握起長劍直衝戲偶。
    一劍劈下,裏頭竟是兩隻黃鼬,見人便紛紛逃竄出去。
    還未等二人反應過來,那陣陣詭異的吟唱又傳入耳中,這次似乎對謝景瀾沒用,他沒出現任何幻覺。
    反觀褚雲鶴,似乎不大對勁。
    他倏地抬頭,眼神陰勢而狂熱,赤紅的雙眼像鬣狗般尋找著獵物。
    猛然,他向謝景瀾衝去。
    謝景瀾遲疑地頓了頓,任由褚雲鶴扒在自己身上。
    隻一瞬,謝景瀾白皙的脖頸留下絲絲鮮血。
    他微蹙眉,吃痛地閉上了眼,鬆了握劍的手,不阻止,也不說話。
    沒過一會,肩上的人似乎清醒了些,摔倒在地,顫顫巍巍地後退。
    褚雲鶴害怕地把耳朵捂住,渾身顫抖,磕磕巴巴地小聲嗚咽。
    “走開!別過來!”
    謝景瀾輕扯嘴角,眼神溫潤,走上前輕輕抱住褚雲鶴,開口。
    “不怕,壞狗已經被我打跑了。”隻一眼,他就知道緣由。
    “你騙人!你這隻大壞狗!走開!”
    “噗嗤,什麼?”謝景瀾被眼前人逗笑了。
    「我在太傅眼裏是條狗嗎?」
    驟然,從褚雲鶴背後竄出條毒蛇,謝景瀾眼神一沉,徒手捏死了。
    當下情況嚴峻,不知褚雲鶴幻象何時能醒。
    隨即,謝景瀾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輕顫著雙手,輕柔捧起褚雲鶴的臉,拇指緩慢在臉頰上摩擦,眼神溫柔眷戀,慢慢貼近。
    呼吸因緊張而急促,胸膛劇烈起伏,身軀微微發顫。
    唇齒**,輾轉廝磨。
    「你年少時受過的苦,被狗咬過的傷,以後都由我來撫平吧。」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幾秒鍾的溫存,褚雲鶴慢慢恢複了意識。
    他首先注意到了謝景瀾脖上的傷口,著急忙慌地擦拭,不停的道歉。
    謝景瀾目光不安地四處遊走,臉頰泛起一陣紅暈,擺擺手說道:“沒關係,你剛才隻是把我當成了狗。”
    褚雲鶴尷尬地無地自容,嗬嗬幹笑。
    “我傷到你的話,你可以對我動手的,為什麼要任由我這樣做?”
    謝景瀾言笑嫣然,並沒有回答他。
    「我動嘴了。」
    二人休整好後,就該去抓人了。
    晚畔的風拂過竹林發出沙沙聲響,竹葉打著圈落在木板上。
    穿過叢林,隻看見一大片土堆,每個都插了木板,上麵歪歪扭扭的刻著不知名的字符。
    謝景瀾眯眼望見遠處有些不對。
    “這些燈籠為什麼掛這麼矮?”
    “不清楚,但我總感覺這裏不太對。”
    忽然,每個土堆都開始抖動,隻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遊走於竹林間。
    堆積的落葉裏突然竄出來兩條長著滿嘴尖牙的銀環蛇,騰飛起衝向褚雲鶴。
    “小心!”謝景瀾眼疾劍快,四段蛇肉整齊地落在地上。
    或是這一舉動惹惱了什麼東西,再轉眼,發現二人正處在蛇群中央!
    在月光的照耀下,纏繞在竹竿上的銀環蛇的鱗片閃著寒光,壓倒了枝頭,蛇頭緩緩對著二人吐著信子。
    沒給二人反應的機會,它率先發起攻擊,像離弦的箭彈射而出,緊接著,蛇群緊隨其後,它們的身體伏在地麵蜿蜒前行。蛇頭高高昂起,張大嘴巴像是要把所有吞噬。
    謝景瀾斬下一條又一條,但實在寡不敵眾。
    他緊盯著褚雲鶴,開口:“數量太多了,我可能——”
    “我們一起麵對!”褚雲鶴隨手撿起的木棍成為他的武器。
    二人背對著,蛇血一點一滴飆在他們的手背上。
    時間很快過去,二人有些疲累,但蛇群隻增不減,就好像受人指使般不停不歇。
    謝景瀾抬手擦拭了額頭的蛇血,皺眉盯著四周的蛇群,一條一條根本砍不過來,二人如要一起安全離開實在不可能,他做了一個決定,攥緊握劍的手。
    「如果我回不去了。」
    舒展開眉毛,他抿嘴對著褚雲鶴笑。
    “如果我回不去了,褚雲鶴,你一定要忘了我。”
    “你說什麼?”他有些愣怔,眼神有些疑惑,又有些憤怒。
    “我說……”
    “忘你個頭!”褚雲鶴咬著後槽牙憤憤,“說什麼屁話你!”隨即憤憤地打落一個蛇頭。
    既然逃不走,殺不完,那就隻能談判了。
    他向土堆那邊大喊:“小友!我們是外來人,但我們不是屠殺百姓的那些人!我們是京城中來,奉命來救王知府的!”
    土堆後的人聽到京城幾個字,身形震了震,吹了聲口哨,蛇群居然停下了攻擊。
    褚雲鶴見這招有用,接著說:“我們進城後完全不知城內情況,所以,如果你有冤,直接告訴我,我是京中太傅大士,定能為你做主!”
    蛇群窸窸窣窣往旁邊散去,開了條道來。
    蛇群後的小孩赤腳走了出來,衣衫破爛不堪,頭發枯黃如草,指甲縫裏都是血和泥土。
    褚雲鶴微蹙眉,眼底盡顯心疼,不知道這個小孩經曆了什麼。
    見小孩越走越近,謝景瀾橫著劍擋在褚雲鶴麵前,眼神淩冽透露著警告。
    小孩緩緩仰頭,枯草的頭發下,是散發著陰鬱銳利的雙眼,他問了句:“你知道這些土堆是什麼嗎?”
    褚雲鶴摸了摸鼻頭,回答道:“是蛇窩嗎?”
    小孩搖頭,輕輕笑了聲,聲音淒涼又哀怨:“這些土堆,是城內所有百姓的墳。”
    聽到此處,褚雲鶴有種喉嚨被掐緊的窒息感,他睜大雙眼微微怔了怔,想到小孩手指甲裏的泥土和幹涸的鮮血,開口。
    “被屠殺的百姓屍體,都是你一個個埋的嗎?”
    “是。”
    “墳頭上木板刻著的,是他們的名字嗎?”
    “是,我不認字,隻能用我知道的特定符號來祭奠他們。”說到這裏,小孩背過手去攥緊了什麼,“隻希望將有一日,手刃凶手!”
    說到此處,小孩突然從背後拔出了短刃,刺向毫無防備的褚雲鶴。
    隻聽到兵器落地之聲,小孩被謝景瀾掐住脖子高高舉起。
    他看到謝景瀾那身皇子服侍,瞪大了眼睛大喊。
    “就是你!就是你殺完了茶州所有百姓!殺了王知府!”似乎是太過用力,他咳出幾口血來。
    “我無父無母,隻有王知府對我好,茶州百姓安居樂業,稅收從來沒有少交過,為什麼得到的是覆滅屠殺!!我要詛咒你們,國破家亡!社稷為墟!”
    謝景瀾陰沉著臉任由孩童咒罵自己,即使他知道凶手是誰。
    正是因為知道,才更要守口如瓶。
    褚雲鶴心情複雜,隻想知道更多的真相。
    “景瀾,把他放下來。”
    話剛畢,不知從哪射來的一支利箭,正中孩童眉心。
    鮮血濺到褚雲鶴的臉上順勢而下,滴在純白外袍上。
    他腦中一片空白,嗡嗡作響。
    身後響起一陣笑聲。
    謝玄執著一柄玉骨扇向褚雲鶴作揖,笑意吟吟的鼓掌叫好。
    “我剛路過這裏,隻見太傅和哥哥居然在被一個黃口小兒辱罵,哎呀,弟弟我越聽越生氣,剛想出聲教訓,卻沒想到,突然有仗義俠士幫了一把。”
    謝景瀾瞥了他一眼,語氣冷淡:“不是你指使的?”
    謝玄展開扇麵捂著嘴,眼睛彎彎,道:“哥哥言重了,父皇聖旨是要我們三人同行,哥哥怎麼沒知會我一聲就先帶著太傅走了。”
    說完撇了撇褚雲鶴,眼中依舊帶笑,眼底卻閃過一絲狡黠。
    褚雲鶴隻覺麵前人冷血不堪,緩緩開口:“我二人還沒有弄清楚這茶州的真相,不知謝小皇子是否有發現什麼端倪?”
    謝玄合上扇麵,輕笑道:“這茶州哪有什麼真相,不過是王殷傑不守本分偷漏稅收,舉家逃逸而已。”
    “那全城百姓?”褚雲鶴攥緊手掌,眼神悲憤。
    謝玄沉下臉來,眼神陰鬱藐視,靠在褚雲鶴耳邊低聲說道。
    “我已差人向聖上稟明,茶州突發時疫,一萬多人口均已暴斃。”
    褚雲鶴偏頭憤恨看向他剛想說些什麼,謝玄彎彎眼睛接著說:“近年聖上龍體欠安,這種小事,太傅也不希望聖上拖著病體來處理吧?”
    褚雲鶴抬眼,眉峰輕蹙,嗓音帶了幾分斥責。
    “那全程百姓的命和理,又有誰——”
    “我不在意。”謝玄輕搖扇麵,眉眼帶笑。
    他輕拍謝景瀾的肩膀,擺擺手,道:“事情已然解決,我就先走一步,哦對了。”他從衣袖裏掏出一個東西放到褚雲鶴手裏,接著說,“這個物什,應該能解你們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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