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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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清晨,陽光早早就透過沒拉簾子的落地窗灑進來,爬在樊瑆的臉上。
窗外說話聲將他的意識一點點喚醒。
“韓先生先請坐,等我上去喊他”,那位總是忙得不著急的霸總父親聲音從遠遠鑽進來。樊瑆揉了揉惺忪睡眼,伸了個懶腰,從床上坐起來。坐在原地發呆,看向窗外。
不知何時,被坐在花園石桌前的人引去眼球。
那人一頭白色長發尤為惹眼,兩鬢發絲往後梳去,與披在後背的長發綁在一起,額前留兩根龍須。穿著寬敞簡單的白色中袖,搭配灰色長褲,整個人像是完美的藝術品。
樊瑆看得出神,房門被敲響好幾下都沒聽到。
“星星,爸爸給你找的畫家到了”。
門外的樊典山又敲了兩下門。
“噢,我換好衣服就來”,樊瑆揉著脖子下床,打開衣櫥。
拿出早就挑選好的黑色中袖襯衫與黑色中褲,鞋子是定製的球鞋。收拾打扮好下樓,小跑著進花園。
樊典山正與畫家說話,看樊瑆急急忙忙地跑進來有些不滿:“馬上二十七歲的人了,還這麼咋咋呼呼的”。
樊瑆抿唇,沒說話。他想在二十七歲的時候擁有自己的畫像,他覺得照片寫真都不及畫像好,將想法說出,樊典山就開始到處找畫家。
“這位是韓先生,我看過他的畫,畫得很好”,樊典山看著坐在自己旁邊的男人給他介紹。
樊瑆目光移去,看清畫家的臉,莫名感覺在哪裏見過。
“樊少爺好,對畫像有什麼要求都可以跟我說”,畫家起身向樊瑆伸出手。
樊瑆禮貌的與他握手:“叫我樊瑆就行”。
樊典山滿意地點了點頭,起身告別兩人去忙工作,他們從樊典山出門。一出花園,毒辣的烈日瞬間讓人感覺不適,目送黑色轎車遠去,趕緊回花園。
夏日裏的江城熱得站不住人,好在樊家花園有透明玻璃頂棚,裏麵裝著空調,卻也不覺得熱。
以往做飯的家阿姨今天請假,樊瑆沒吃早餐,坐在花園裏準備開始作畫時,肚子不爭氣地發出響聲。他是個臉皮薄的,耳根隨著停不下的咕咕聲紅了起來。
“我去給樊少爺弄點吃的吧,不然您狀態不佳畫出來也不會好看”,男人放下畫筆與顏料。
“那就謝謝先生了”,樊瑆起身準備給他帶路,不想他竟嫻熟地走到了廚房。
樊家建設結構複雜,一般首次來的人沒有帶領總會迷路,他為什麼能找到廚房?樊瑆腦子一時卡機,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呃……還不知先生如何稱呼?我們之前認識嗎?”
他雙手在背後幫圍裙帶,麵色平靜:“我是韓閱”。
聞言,樊瑆鼻子一酸,心裏咯噔地疼了一下,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紅著眼睛確認:“你說什麼?”
“我是韓閱”,畫家麵無表情地重複。
樊瑆跌跌撞撞退出去,坐到客廳沙發。難以置信,他找了九年的人竟自己送上門來,靠在沙發上,久久不能平複情緒。
很快,韓閱端著盤子從廚房走出來。
將盤子放在茶幾上,一彎腰,白色長發順著肩膀滑落,遮住他的臉,也遮住茶幾上的盤子。等他站直身子樊瑆才看見盤子中的食物,煎蛋玉米麵包,還有一杯熱牛奶。
樊瑆幾乎是含著淚吃完這頓飯的。
印象中的韓閱並不會做飯,真不敢相信眼前這人是韓閱。在他印象中,韓閱是這人間最耀眼的驕陽,陽光、活潑,而眼前這位畫家就像孤獨的寒月,從骨子裏散發著冷淡。
他變成這樣的原因,具體還要追溯到九年前。
樊瑆與韓閱從小一起長大,十七歲那年,韓氏珠寶丟失了一批珠寶,負債兩億,合作方盛怒,逼死了韓閱的父親,韓閱母親本就重病在身,加上氣火攻心,不治而亡。
十七歲的韓閱身上突然背負兩億債務。
韓家與樊家關係一直很好,樊典山毫不猶豫地替韓家還了兩億,可是韓閱卻消失不見。樊家報警,聯合警方找了三個月毫無收獲,最後無法,終是放棄了。可是樊瑆沒有放棄,至今已經九年。
飯畢,樊瑆問起韓閱這些年的狀態,他隻字不提:“我隻是來為少爺作畫,旁的恕我無可奉告”。
之前他絕不會這麼叫。
從前覺得階級並不能決定一段感情,如今被狠狠打臉。
樊瑆揉著眉心:“我今天狀態不太好,改日再畫吧”,他掏出手機,打開二維碼:“先加我聯係方式,隨時聯係”。
韓閱點了點頭,開機對著二維碼掃了掃。
樊瑆的社交賬號昵稱隻有個字母:Y。
下一秒,屏幕頂端劃過消息:“舉頭望繁星”申請添加您為好友。
樊瑆動了動喉結,點了同意。腦子告訴他返回,可手指卻有自己的想法,點開朋友圈,隻有一條橫線。他眼中的失望一閃而過,將手機息屏裝進胸前的口袋。
“我送你回家吧”
樊瑆抽出茶幾下的抽屜,拿車鑰匙。
“謝謝”,韓閱淡淡道。
樊瑆眉心輕皺,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與韓閱並肩走出院子,讓他在門前候著,轉身自己去地下停車場開出來一輛白色高級轎車。車子停在韓閱麵前,車門緩緩打開,樊瑆下來圍著車繞了一圈走到副駕車門前,為他打開車門。韓閱道謝,彎腰上車。
車裏開著空調,進去渾身湧上一股舒適感。
“住哪?”
樊瑆從儲物倉拿出墨鏡戴好,這時的驕陽太過刺眼,帶著墨鏡也能舒服些。
“我給你導航”,韓閱修長纖細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很快,車內想起AI男聲:
[以為您規劃好路線,導航開始。]
[前方右轉,駛入無名道路]
前麵一段路是屬於樊家的,樊家宅子在郊外,這段路沒有任何產業,所以沒有具體名字,除了除了出入樊家沒有別的用處。樊瑆跟著導航走,進江城,駛過一段段繁華,最後駛入城南一個偏僻而壓抑的小巷子。
[距離目的地500米]
樊瑆摘掉墨鏡,麵色複雜地看著周圍。
街道兩邊賣菜賣水果的攤子很多,行人穿著隨便,每隔一段就見有路邊蹲著穿緊身衣緊身褲,染著奇怪發色的少年在抽煙。
他們挽著褲腿,露出黢黑的腳脖子。
樊瑆從小錦衣玉食,生存在上流社會的少爺哪裏見過這些。看那年輕人撓完腳脖子的手又去摸鼻子,差點吐在車上。
這些年……他就生活在這種地方嗎?
從前,他也是錦衣玉食的大少爺啊。如今也能做到平靜的看著這些,一想到韓閱的每次回家都要經過這裏,樊瑆就感覺自己的心在滴答滴答地滴血,好疼。
“走吧,別看這些”,韓閱低著頭,語氣透露出無奈與溫柔。
根據導航提示,駛出巷子。
[您已到達目的地]
眼前是個有些破爛的老式小區,隻有六層。
淨花園小區。
就是這了,韓閱推開車門走下去,並沒有要請樊瑆上去的打算。可是樊瑆不請自來,停好車跟過去。
“我住六樓,沒有電梯”,韓閱神色太平淡,平淡得讓人覺得他剛才沒有沒有說話。
樊瑆怔了怔,有些自我懷疑是不是幻聽,小聲說:“我可以走樓梯”。
韓閱淡淡“嗯”了一聲。
四樓,樊瑆已經累得氣喘籲籲。好在他找到一個最舒適的方法,大幅度地弓著腰,雙臂下垂抬腳往前走。
不知不覺就走到六樓。
韓閱從褲兜摸出鑰匙,他就住在樓梯口。開門,站在門邊紳士地請樊瑆先進去,自己才進。屋內空間狹小,但整齊幹淨,看著還算溫馨,但與韓家出事前的氛圍簡直是天差地別。
樊瑆坐在沙發上,韓閱進廚房去燒水。
不小心碰到遙控器,打開電視。是個老式彩電,電視上播放的畫麵他再熟悉不過,《第一次夜》是樊瑆作為編劇拍成的電影,男主是豪門世家,家道中落受盡侮辱,重生回家族旺盛期阻止意外的故事。
他想,如果韓閱也能像主角那樣該多好。
樊瑆編過很多劇本,拍出來反饋都不怎麼樣,隻有這部爆火。
“你這個故事很好”,韓閱端著燒水壺走出來,給他拿了個一次性紙杯,放茶葉添水。將茶水送到樊瑆麵前:“小心燙,比不上樊家的好茶,你鑰匙喝不慣也沒關係”。
為了證明自己不挑,他接過紙杯就往嘴裏喂。燙的痛感從上嘴唇到舌頭,到喉嚨,到心口,在到胃裏。實在難受,擠著眼睛緩了好久才緩過來。
將剩餘的茶水放在茶幾上晾著。
“這些年你都在這嗎?為什麼沒找到你?”樊瑆鼓起勇氣問。
他輕抿了口茶:“去年搬來江城的,之前在南淩”。
南淩市,一個物價極低的小城市。樊瑆嚐試往更深了問:“那你之前都在做什麼?”
韓閱垂眸,沒有回答。
他不說樊瑆也知道,這些年他肯定很不容易。
房子兩室一廳,一廚一衛,除了地理位置差點和沒有電梯,其他也不錯。多出來的那個寢室被韓閱弄成了畫室,簡易木床上淩亂地堆放著作畫工具,房間不大,牆角堆滿他畫的畫。
觀賞這些藝術,很少有人像,基本全是些動植物或者風景畫。
唯一一副人像是掛在牆上的,畫像中是兩個住著拐杖穿西裝的老年人,畫中兩個老人很好看,絲毫不想現實中存在的。
他的畫真的很好看,稱他為大藝術家也不違和。
韓閱從小就有畫畫的天賦,八歲時隨手一畫,就登上熱搜榜首。
“我在南淩靠畫畫賺了點錢,才回到江城”,他咽了下口水,有些猶豫,像是內心在做什麼鬥爭,好久才說出話:“樊叔叔替我還清債務,我很感激,想著多賺點錢回報……”
不等他話說完,樊瑆就抱住他,穿著大氣說:“都過去了,我爸替韓家還債隻是希望你能輕鬆快樂的活著,要是成了你的負擔他就白費心思了”。
韓閱咬著下唇,小心翼翼抬手回應他的擁抱,在他看不見的方向偷偷落下淚珠。他怕淚水灑在樊瑆肩上,想要掙脫懷抱,可是越掙紮他就抱得越緊。
等心痛緩過去,樊瑆才鬆開胳膊。
“既然給你做飯的阿姨不在,要不在我這吃個飯再走”,不等樊瑆回應他就走出去,留給樊瑆的隻有離開的背影:“我去買菜”。
樊瑆看得到,他在落淚。
樊瑆深吸一口氣,走出畫室,端起桌上紙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坐到沙發上拿起遙控關電視,想著這樣開著浪費電不好,手中拿著遙控器研究,按了下退出鍵。
正在播放的畫麵退出,取而代之的是曆史觀看。
不多,隻有幾部電影。這幾部電影有個共同點——編劇都是樊瑆。
世人口中的爛片,不知陪他渡過了多少孤寂的夜。或許他看的並不是故事,而是寫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