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第九十七章千山暮雪皚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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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
    皚皚的白雪。
    我和宮冥姽嫿一行,走過晉王的邊界,身後,跟著一眾才從戰亂中挑選的聖女,孩子們都還年幼手拉著手。
    “也不知道,這個晉王,是個什麼人物,竟然賜予封地。”
    我邊走邊回頭,招呼後麵的孩子們快跟上。
    宮冥姽嫿沉思,緩道:“這個晉王可不簡單。聽說,一度將戰亂打到泉國中央腹地,可不知為何?又要收兵,議和如今的三分天下。”
    “若是有這等厲害人物,江湖當初怎麼從未聽聞?”
    “晉王從來神龍見首不見尾。”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當初何不攻打泉國?”
    “不知道。”姽嫿道,“晉王料事如神,用兵如虎。藏龍臥虎,或許有他的考量。不過,突然和北冥議和,倒是讓南冥躲過一劫!”
    “此話怎說?”我疑惑。
    宮冥姽嫿耐心解釋:“南北兩教,雖然各自為政,平時井水不犯河水。但是,關鍵時候,還是打斷經脈連著骨的唇亡齒寒。”
    “要是……把北冥攻打下來?”
    “我們便孤立無援。”姽嫿笑道。
    “不好啦——”身後一個小女孩突然跑上前來喊道,“宮冥宮主,唐宮主,我們有一個信女走丟了。”
    我和姽嫿,相互交換一個眼神:
    在冰天雪地的雪山脈連連,這裏地處偏遠。山下廣闊,極易迷路,在泉國和晉王封地交界之處,前麵就是晉王的封地。
    念此,宮冥姽嫿和唐彩柔異口同聲:“去晉地!”
    霜寒。
    雪落下來。
    山腳下。
    一鬆雪袍,更添孤冷寒寂。
    一把輪椅,亙古不變。第一片雪落上輪椅扶手。寬大的天鵝披衣夾雜銀狐毛織大裘,華貴的公子,孤身在外冷冷清清。
    把這冬天的第一場雪都兜住。
    青璞上前:“公子,來報,南冥聖童走丟在我境域。”
    已是初雪,卻雨雪紛紛。
    殘陽墜入深雪。
    將冬天的最後一片雪花籠盡。
    公子道:“她……會來嗎?”
    “姽嫿呀!”我邊走,便雀躍道,“越是走近晉地,越覺得這裏的民俗好像!”
    與她並肩同行,紅衣姽嫿不禁好笑:“晉王心懷天下,卻抱疾在輪椅,明明有一統天下的才能,卻總在關鍵時候退出,著實可惜了。”
    我巧言:“那不見得。說不定人家有陶淵明,采菊東南下,悠然見南山。一朝田園居,十裏盡桃林的隱居之誌。”
    姽嫿道:“何為……陶淵明?”
    我鬼臉:“東晉時代詩人罷。”
    姽嫿又問:“你認為,何謂……江湖?”
    我歎道:“對有的人來說,不過是行俠仗義,一統天下之誌;而對有的人,不過是一笑泯快意江湖,攜手神仙眷侶。”
    隨後,我便牽起姽嫿的手……
    “晉王,南冥宮主唐彩柔求見!”
    我站在屏風後麵,尚看不清屏後的公子,隻見雕花隔扇,簾後白袍公子半倚輪椅,月白光袖垂落扶手。
    看不真切,若隱若現隱隱可見……
    我好奇瞥去——隻記得,宮冥姽嫿,和我說過,晉王生來喜靜,不好與人來往,藏龍藏首,為人高深莫測。
    就連泉國的陛下,也禮讓三分。
    議和之後,封地而賞……
    晉王不好惹,但應結交。
    “姑娘——”一聲悠遠的聲音,如從天山開,又帶著刻意的低沉,醇酒浸染嗓音,“又為何而來,尋童而歸?”
    盡管已經刻意的低沉。
    我幾乎怔住,隱約,似有故人來!
    眸中,忍不住,泛出眸光。
    藥爐裏沉香嫋嫋。
    檀香未盡,輪椅吱呀一聲,一雙手,扶住車輪滾來,咕嚕嚕,屏風移過,他一身清秀,淡泊如冷月,桃花眼依舊!
    “遂——”我忍不住。
    跑過去,抱住他!
    撲跪在地……
    一直以為,南冥的那場大戰,生死未明,就可以不再想他,隻要刻意不想起,就能假裝他還在,還存在於記憶之中。
    再一次,久違的重逢。
    猶是故人來。。。。
    屏風後的,南慕銘薌看在眼裏。
    她還記得,那一日所聞見——
    “如萊神醫!”
    公子長跪在地。
    她在廂房後,驚得捂住了嘴角,竟不敢相信,一向驕傲自滿,高高在上,以心懷天下為己任的白衣公子,會去跪一介布衣。
    此刻他低下高貴的頭顱。
    執意懇求,麵前的醫者。
    南慕銘薌的眼淚掉下來。
    她死死捂住雙唇,不讓自己哭聲悲慟……
    她一直以為,公子早已淡然,隻有她一人堅持,不放棄治療他腿傷的每一個希望,卻不想,在她走後的歲月,他也一直在求醫。
    更不想,她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神醫,我愛的人,還危在旦夕!”
    “不行,說了……不行就是不行。你的腿上,乃是陳年舊疾,你再頑固不冥,有朝一**終會後悔,再也站不起來——”
    “我始終不悔。”公子抬頭,目光如釘執拗執著,“我愛的人,腹背受敵,前有追兵,後有虎,如果我不起身,永遠無法幫她!”
    哪怕是一身殘疾,日後腥風血雨。
    縱然落下一身的病根……
    我也要,起身為她拔劍!
    求你——公子長跪不起,求你,哪怕紮針,紮多少次針,讓我起身,去助她一戰,哪怕此戰過後,終生不能再行走自如。
    也求,神醫,你成全我!!!!
    公子,恭謹低三下氣。
    涕泗漣漣,女子死死捂住雙唇,無聲抽噎,肩膀止不住抖動。悲戚不已,情難哀傷!南慕哥哥,你真的就為了她,一切不管不顧。
    大宋前朝,還等著你複興。
    薌兒還等著你行聘娶之禮。
    可是,你為了她——
    寧可,舍棄,一生的健康!
    雙腿殘疾,又誰來照顧你?
    淚水簌簌落下,女子幾近嗚咽,她知南慕一向心高氣傲,最不喜被聽牆壁,可是,淚水還是止不住的落下。
    臉上涕泗縱橫,靠牆頹下。
    也罷,這是他的心願,她來成全他;待薌兒嫁給師兄,每一個天寒,陰風陣雨,茗兒都記得,加給腿上一件毛毯。
    哥哥若不能行,薌兒就是你的腿!
    她知道,對一個行走江湖要一統天下的人——來說,公子,跪地求人,無異於,給人磕頭下跪的屈辱!
    可是這份屈尊降貴,哥哥生生承受了……
    雪花,已是飄得漫天的爛漫。
    唐彩柔,推著一個輪椅,出去,白衣雪袍的男子,一如他們初見之時,好看的桃花眼眯起,宛如三月春熠熠生輝。
    天地之間,盛大的寂靜。
    他指著,那一片雪花:“還記得,我們前年,一起看的雪嗎?”
    “記得。”她呢喃道。
    他指著那片雪山,前方雪影模糊,早已大雪封山,看不清人影和蹤跡,溫和的聲音響起:“你看……那一片山。”
    “我看不清!”唐彩柔眯起眼睛,盡管很努力的看。
    甚至,踮起腳,伸著身子也看不清……
    她又沒有練過武,不像他一目十裏。
    半響,他才道:“那是,雪域。”
    “雪域,我的聖殿?”她吃驚。
    一陣寂靜,他笑道:“我會……守護你的。”
    恍若,吹拂過的風。悄然輕擦,她不敢去,深究那份話裏的含義,有幾分真心?隻覺,那淡若囈語的誓言,宛若抓不住的風。
    讓她的眼中,好似被迷了沙子。
    想要流淚……
    守在,山腳下,不發兵。
    不起兵,三足鼎立持衡。
    就是他想要的——永久守護嗎?
    那個地方,竟然是雪域的。
    我靠,我自己的宮殿,竟然認不出來!!!!
    一陣安靜過後——
    “爹爹!爹爹!”
    “爹爹!爹爹!”
    幾個歡快的小男孩,還有小女孩,圍過來,圍在輪椅邊,歡快轉圈。
    扶著輪椅爭先恐後。有的紮羊角辮,有的,拿著一把彎刀。
    總角晏晏,言笑晏晏。
    像極了他們曾說的,兒女合歡膝下,子孫滿堂。
    曾有過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半響,男子嘴帶笑意,凝望撫頭:“他們是我和茗兒的。”
    “幾時成親?”唐彩柔問道。
    “南冥大戰,一年後。”
    “真好……”
    “怎麼,失落了?”男子調笑。
    “切,我還怕你,遇到本姑娘後,傷心欲絕,終身不娶,為我守寡!”
    “哈哈哈”
    “哈哈哈”
    兩人默契一笑。
    用著最簡單的話語化解,最尷尬的氛圍。
    看著那樣一雙腿,裹在天寒地凍的厚絨毯中,每當寒潮來襲,可會疼痛難耐?唐彩柔,心中有一千個,一萬個對不起!
    她知道,雪域一戰,他是為她。
    抱病在疾,也是為她……
    一陣沉默之後,她喪氣蹲下身。將頭,埋在他的膝蓋。
    半響之後,她才道:“對不起!”
    傻丫頭,這不怪你……
    那句話,總是沒能說出口——
    因為,半響之後,一個紅衣身影,宮冥姽嫿,出現在身後:“唐彩柔,你要磨磨唧唧,到什麼……時候?”
    “我來了!聖童找到了!”
    掌心突然一空,公子失笑。
    本來垂頭喪氣的少女。
    突然,恢複了活力,眼眸明亮起來,她跑向她的身側,和她牽手,消失在雪色之中。
    公子垂眸,手中空蕩蕩的,隻剩下,天地間的寂靜。
    屬於,他的……柔兒姑娘,果然不再!
    宮冥姽嫿,一直,比他重要~
    半響,男子的笑意,才凝固於嘴角。
    斂去笑意,去凝望那消失的兩人——
    唐彩柔,祝你一生一世幸福。永遠別忘記,我一直會是你的後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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