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了解……宮冥姽嫿嗎？”
    許久沉寂之後，白衣公子遂突然開口，帶著微微的歎息。
    “宮冥，姽嫿”我震驚，難道遂，以前和姽嫿認識？
    我暗自吃驚，自以為已經足夠的了解前世的自己。莫不想……她打小竟然與公子，南慕寧澤，還有一段過往。這件事我從未聽公子提起，突然想起第一日與公子相見，初遇在青樓的場景。
    那時的他，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眯起。
    猶如微風吹過的，熠熠令天地失色。
    而至今我想起——那時候的一雙溫柔多情桃花眼，恍如初遇時的心動。如今回想當初初遇之情，還是會忍不住感到臉頰緋紅心跳加快。
    我不覺害羞，我低下頭去……
    那時他臉上就有很多的震驚。
    難道——早在我和公子相遇以前，他就已經認識宮冥姽嫿；並且還與宮冥姽嫿有一段交集，奠定日後，我遇見，公子的淵源？
    “你可知，天山雪影劍，九瓊玉女劍，他們本就是一對寶劍。”
    “啊？”我吃驚，我一直以為白衣公子遂和昆山南冥勢不兩立。
    跟在公子身邊，我總是被南冥宮主宮冥姽嫿追殺。也一路看到，公子對宮冥姽嫿的算計。竟不想，這兩把寶劍……竟然，會是一對？
    “初見姽嫿”公子抬頭，“應該是在天山的皚皚雪域，天山常年被積雪覆蓋著。那個時候我的師傅，上一代的雪影劍宗前輩，與南冥祖師尚且還算交好。”
    我認真聽著，不想錯過這一段過往。
    他接道：“一天南冥的祖師太，領著一個小角丫頭上來。她的雪衫是紅色的，但通體發白。頭發盤著兩角，但是眼睛很大。”
    我凝神細聽，不語。
    公子笑道：“初見，我便與她打了一架。”
    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沉浸在過往，公子的眼中憋蹙了笑意：“那時，我腰間別著一把天山雪影劍。那女孩，聽聞這是世間罕見的無雙劍。”
    “便上來一架，便與我打了。”公子笑道，“來人氣勢洶洶，不等我出手便單刀直入。師傅總教導我不要輕易拿雪影神劍顯擺。”
    “可她出手太快，等我反應過來，便是兩劍兵刃相見。”
    “那……是你贏了，還是她勝了？”我好奇。
    宮冥姽嫿的狠厲決絕我是見識過。出手極快！頃刻之間，便取人首級，直攻要害。招招淩厲出手歹毒，絕不拖泥帶水。
    而公子在天山的劍法我亦見識過。
    雖不那般猛烈，卻也遊刃有餘……
    很難想象……這兩人若是交手，會是什麼樣的場景？
    “結果，我贏了。”公子低頭淺笑，笑容淡淡，不悲不喜，既沒有驕傲者的自滿，又沒有勝利者的自豪，更多像是一個講述故事的平靜。
    “咦”我吃一驚，一下心高氣傲的姽嫿。
    竟然，不敢相信會敗在公子手上……
    “準確來說，我和她是平手。”公子解釋道，“那時宮冥姽嫿，九瓊玉女劍不在手上。”
    “因為好奇雪影神劍的威力，於是便拿隨身攜帶的一把普劍上去比武，”我笑道，“這確實像是宮冥姽嫿的作風，哪怕她還那麼小。”
    從公子的隻言片語，已經不難想象——
    彼時，尚且還年幼，紮著兩個總角包的宮冥姽嫿，一席雪衫下透出淡漠緋紅，眼睛大大的，那個時候她的頭發還沒有放下來，年齡尚小，還很稚嫩。
    卻無意瞥見，另外一個不認識的，天山弟子的腰間佩劍。
    她認出了那是雪影神劍，於是，不由分說就掏劍直逼！而南慕寧澤感受到風向殺意四起時，已經不得不拔劍，立刻擋擊。
    這確實……很符合宮冥姽嫿。
    她若是與人比武又怎會商議？
    直接拔劍而來逼人不得應戰。
    沒想到，這竟然成為，她與白衣公子南慕寧澤的第一次相識。
    也成為，日後我與公子結緣，可以回憶的：
    第一次前世的自己。與他，相識的畫麵。
    “哈哈哈”我不由得噗嗤笑了。
    “笑什麼，柔兒？”公子心情甚是愉悅，眼中綴滿溫柔的星鑽，他看向我的眼神總是那麼的溫柔，猶如春風拂細水。
    “我在想，若是沒有宮冥姽嫿，我和你一定會成一對吧！”
    前世的自己和他打了一架，促成了相識；現世的自己，穿越回古代卻被他意外所救。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的那個人，來世的自己所愛，正是前世的宿怨冤家。
    所謂，不打不相識，歡喜，亦冤家！
    過去的他，古代的她，又愛上來世的自己。
    這情節怎麼想，都迂回迷離，匪夷所思……
    而南慕寧澤一直都對我很溫柔，很溫柔。無論在任何時候，他總是細心將我嗬在懷裏，望向我的眼神總是溫柔而多情。
    一路的相隨帶在身邊，保護我不受任何的傷害。
    他是我在古代遇到最好的人——滿足我對所有小說男主的幻想！
    風度翩翩，又優雅舉止。眉目生情，卻又不花心。談笑自若間，又心事縝密擅把眾人玩弄，古代的腹黑多情男大概說的就是這類人吧。更難能可貴的是，即便有從小的指腹為婚，青梅竹馬，他也依舊與我兩情相悅。
    肯把一生一世契約，白頭偕老。
    子女相全，良人相伴原來從不是夢話：
    隻可惜，我和他之間羈絆了太多……
    明明可以相守，卻轉身。形同路人，是你我之間的決對。
    還有他的天山雪域，我的南冥宮，他有匡扶大宋後裔的遺誌，我卻放走了南魏的遺孫。他有豪情壯誌，收腹天下的雄心抱負，而我，隻想和宮冥姽嫿，長伴昆山雪域，看細水涓涓，春鳴夏蟬紙短情長。
    過往的淺薄流長，有太多的柔情蜜語，已不能說。
    不能說，已惘然，不能說，怎思量，與君說。
    “柔兒”他看向我的眼怔怔，雙手扶住我肩，眼神真摯而熾熱，“我告訴你這些，就是為了讓你明白，你不是她！”
    “……”
    “行走江湖，需要太多的智謀。”
    “……”
    “自保，是你遠遠不能夠的。”
    “……”
    “如果有一天，你累了。”他眼眸低垂，聲音暗淡下去，“還可以回到我的身邊，我來保護你。雖然，我知道，已經永遠沒有那一天。”
    “謝謝你！”
    我的眼眶有些濕潤。過往我與他的柔情已不在，而此刻，驀然下定的決心，指節不自覺漸漸縮緊。下定很大的決心似的！
    我知道有些話一開口就回不去了。
    半響，我道：“天山掌門，我來是有事相見。”
    “我知道，南冥宮主。”他笑道。
    如同一致客氣而疏遠的語氣即將表明兩人的立場不同。
    他和我還是一樣，心有靈犀一點就通的默契……
    “我是為昆山南冥，九幽玄冥聖物——九瓊玉女劍而來！”我開門見山，認真道，隨即將如今南冥的處境，簡短說明。
    南冥堂主綺夢依，叛變泉國帝後。
    如今南冥的形勢，岌岌可危……
    腹背受敵，前後受敵。前有黃雀捕蟬，後有螳螂捕蟬。多少雙眼睛暗中窺視著，指望找出宮冥姽嫿的一絲破綻，而我盡管冒名頂替。
    人心有餘而力不足，如今謠言四起……
    泉國帝的一道死令，更是將南冥推到了苟延殘喘，墜入深淵的地步。而我也是前不久才得知，緋綺夢竟然是昆山雪域的前副教主。
    宮冥姽嫿繼位後，她便遠走他鄉。
    她有好幾個化名，從來來去無蹤。
    而宮冥姽嫿沉睡之後，對外的秘而不宣，不知她從何處聽聞了教主已然逝去的假聞。竟不顧大局刺殺泉國帝王，一心追隨教主而去。
    如今她身死異處，卻引來泉國新帝追殺。
    她與前任掌門人宮冥姽嫿關係。
    無人，得知……
    “泉國帝，自是遷怒！”我擰眉，正色道，“而如今我已聽到謠言，泉國帝即將派兵前往踏平昆山雪域。”
    “所以……”公子黯然，“你找我，是，尋求……合作？”
    “正是！”我悵然，“如今，你有收服天下之誌，而我隻想在雪域一桑，守護我的一域之地，盼著宮冥姽嫿醒來。”
    “你何以見得我會幫你？”
    “南魏的後裔，我已放走。自此，隻有你與北冥之爭，這天下的三足鼎立，我以代宮冥姽嫿退出，這便是……我的投誠狀？
    南魏後裔獨孤軒辰，已被我秘密送走。
    此事鮮有人知道，不再對他構成威脅。
    “柔兒，你還是太天真！”公子長歎息。
    “這樣……還不夠誠意？”我睜眼不解。
    南慕寧澤沒有理會我，白衣公子轉過身，背對我；清冷的背影有如一抹雪鬆。一聲長長的歎息過後，他暗啞：“江湖之中，沒有人會放走敵人。”
    “……折翅斷翼，野火吹不盡，春風吹又生！”
    “可是他已經……”
    “——這便是江湖的生存之道！”公子打斷我目光炯炯，“哪怕他已折翼，野火不盡，春風不生，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幫你？？”
    公子的目光清明如深潭，這是我始料未及。
    我一下語塞，不知如何作答！
    “就憑你與我的那些過往嗎？”公子補充道，“行走江湖，情之大忌！情分，信任，人心，遠不如籌謀與算計。”
    “……”
    “你走吧。”他道，“永遠記住，不要給你的敵人留下後路。”
    待紅衣女子“宮冥姽嫿”走後——
    青璞飛身向前側立在公子身邊，剛才的對話，他聽了後半部分。也肯定了此時心中的猜想：唐彩柔，就是宮冥姽嫿！
    “公子，這？”青璞不解，南慕寧澤寧可放棄天下，也要成全心愛的女子，為她弄得一身疾病。
    公子卻抬手，示意他打住。
    望向她遠去的方向淡然道：
    “記住，這就是我給你上的第一課！行走江湖，切記信任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