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三點的陽光斜穿過《川安水果》的玻璃，在石板地麵上投下光斑。“明天”蹲坐在收銀台上，皮毛泛著光澤。它慢條斯理地舔著右前爪，不時抬起眼睛掃視全場，仿佛在檢閱自己的水果王國。
    “哇哇哇哇哇哇”，四五個女生擠在葡萄展示架前，在女生們的驚呼聲中，“明天”突然抖抖耳朵，輕盈地跳上堆滿貓山王榴蓮的木箱，但它看起來還是不滿意，接著伸出前爪弓起脊背後肢緊繃，想要跳到徐爻剛擺好的五顏六色的果塔上。
    “小心”，就當它前腳起步後腳快要成功時，徐爻立馬抄起網兜在空氣中一劃接住了“明天”。
    這招是他上個月被“明天”打翻三箱草莓後練就的絕技，整個動作穩穩當當，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好啦小姐姐們，今天貓咪的表演到此結束啦”，徐爻從往兜裏抱出“明天”晃晃它的小爪。
    “這隻貓叫什麼名字啊”，一位帶著淡黃色發卡的女生問。
    “叫”明天””
    “他是母貓還是公貓啊”，另一位女生問。
    “是個姑娘”，徐爻一邊擼貓一邊回答。
    “它平時也這麼調皮麼”
    “也不是，嗯……”徐爻想了想接著說：“”明天”也就是不在吃飯睡覺的時候調皮搗蛋了點”。
    “我想買它，出多少錢我也願意”，第一位帶著黃色發卡的女生大著膽子說。
    聽到這句，徐爻擼貓的手頓時停下。
    “抱歉啊我們不賣，它已經成為我們的家庭成員了”，陳直譯走過來帶著禮貌的微笑說。
    這時，“明天”突然從徐爻的懷裏掙脫出來，躥到冷藏櫃頂端，居高臨下地俯瞰他們，傲縱地踩來踩去。
    “唉唉唉”，徐爻伸手去夠卻夠不著，努著嘴轉頭對他哥說：“哥，管管你家祖宗！”
    “什麼我家的，是咱家的”，陳直譯一邊糾正一邊從冰櫃底層掏出雞胸肉凍幹，“它那樣子是說今天該發員工福利了。”
    “這麼調皮搗蛋，不是我的”，徐爻賭氣說道。
    打烊時分，徐爻在庫房發現“明天”的新罪行——裝貓罐頭的紙箱被撓得不成樣子，顯然這是“明天”想要偷吃但卻沒得逞的證據，陳直譯舉著貓主子過來對質時，它正叼著半塊凍幹雞胸肉打鼾睡覺。
    “過幾天該給它洗澡了。”。
    “洗完又得鬧絕食。”徐爻撓著“明天”的下巴，看它舒服得直打呼嚕，“要不咱帶它到寵物店去洗，也許人家的手法更專業？”
    “可以。”他哥回答。
    當晚，徐爻修補被撓爛的記賬本時混著啃蘋果的脆響，貓主子的破壞清單又添新紀錄：打翻山竹（19顆）、抓爛葡萄（3串）……
    陳直譯突然抽走他手裏的半顆蘋果：“今天第三個了，胃要泛酸。”
    不知道為啥，徐爻總覺得冬天的蘋果比任何季節的蘋果都要好吃點，好像更甜更脆。
    轉而塞來溫著的丁香茶，徐爻眼睛亮亮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香在口中彌漫開來，溫暖又甘甜。
    “讓我看看你的腳”，聽他哥突然來了這麼一句，小家夥立馬卻把腳往板凳底下藏。
    陳直譯目光掃過他的腳：“上個月買的幾雙羊毛襪呢？”
    “洗了沒幹”，徐爻蜷起腳趾，青紫的凍瘡在腳踝處腫成小山楂。
    “都洗了，都沒幹？”他哥質問。
    徐爻低著頭不說話，其實是他隻拆了一雙，不舍得把那幾雙襪子都拆開，想著這雙破了再換下一雙，剛洗好的襪子也就沒替換的了。
    陳直譯見他不回答，也沒多問，變戲法似的從圍裙兜掏出鐵皮盒：“伸腳，給你塗膏藥。”
    小家夥不好意思了往後縮：“我自己來……”
    “腳底板長刺了？”陳直譯單膝點地握住他腳腕。
    棉襪褪到一半卡住凍瘡，徐爻倒吸涼氣的聲音被窗外的風聲淹沒。
    陳直譯先用手掌將藥膏焐熱，才輕輕抹上紅腫處：“疼就咬我胳膊”。
    “你當演武俠片呢……”，小家夥話音未落，腳心突然被指尖劃過，“嘶——陳直譯你撓我癢癢肉！”
    “這叫促進血液循環”，他哥憋著笑，把藥膏抹成愛心形狀，“知道凍瘡最怕什麼？”
    “怕熱？”
    “怕有人半夜愛踢被子”，徐爻耳尖騰地紅了。
    藥膏混著藥草香漫開，陳直譯的指腹在腳背畫圈。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托起徐爻的腳比劃，“你這尺寸，倒是能穿我高中時的一模一樣，像鴨掌”。
    “你才鴨掌！”徐爻踹出去的腳丫子被捉個正著。
    陳直譯突然低頭邪魅一笑，竟在上麵親了一口，氣息拂過剛抹過藥的凍瘡上。
    暖光裏徐爻的腳立馬透出粉色，少年猛然瑟縮，卻被他攥住腳踝，他的臉已經紅到了脖子根處，連帶著鎖骨處那片都染上了粉色。
    陳直譯看到他這樣子悶著笑，“躲什麼”，而後他突然用手在小家夥腳背比劃個笑臉：“這是凍瘡康複大使。”
    “幼不幼稚！”
    “比某個在雪地寫”陳直譯大笨蛋”的人成熟點。”
    這個工程完成後，小家夥的腳縮在陳直譯懷裏，像團糯米糍正在解凍。
    月光依舊靜靜地灑在水果店裏，水果架上的柿子片在微風中輕輕搖晃，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丁香茶茶香，晾衣繩上飄著新洗的圍裙，洗衣機轟隆作響，攪動著白日裏沾染的果香。
    架上沉睡的水果在暗處繼續成熟，像無數顆等待破曉的溫柔宇宙。
    不知不覺間，春節快要來臨，水果店“平順水果”裏飄蕩著粉色的氣球，店內的櫥窗被裝飾成一幅春聯：“福星高照，平順發財！”徐爻和陳直譯正在忙著將彩紙燈籠掛在水果架上，燈籠的燈罩上繡著蝴蝶和花朵，隨風輕輕搖曳。
    這燈籠很重，要掛三四遍才穩，陳直譯踩著梯子掛紅燈籠，他一邊掛一邊用手輕輕扶住燈籠，試圖平衡它的重心，徐爻在下邊扶穩梯子。
    “汗”，他哥下來後指尖虛點自己額頭處，徐爻低頭去擦時鼻尖幾乎蹭到對方的嘴唇。
    “乖點”，陳直譯好像察覺到了什麼。
    小家夥努努嘴沒理會，但還是吧唧一口親了上去。
    正當他準備去清理貨架時，“咕嚕”一聲，“明天”一個緊急刹車翻了個跟頭，嘴裏叼著劍麻小球毛毛躁躁地跑來，在徐爻剛拖過的地板上留下一串串梅花黑腳印。
    “”明天”你把地板踩髒了”。
    麵前的“明天”不語，隻是一味地歪頭裝出不懂不理解剛才發生什麼的樣子。
    徐爻無奈地歎了口氣，蹲下來把明天抱走時，轉念一想，遞給“明天”一塊貓糧，“你要不要來幫忙宣傳個活動？”明天”你可是我們的最佳模特。”
    這時“明天”立刻坐直了背，擺出一副認真的模樣，盯著麵前的貓糧，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顯得特別滑稽。
    “什麼活動”，他哥湊過去問。
    “秘密”，小家夥故弄玄虛。
    中午時分，店裏已經布置得煥然一新。紅燈籠高掛，中國結垂墜，水果擺放得整整齊齊，散發著**的香氣。門口立著大大的海報：“新春特惠，甜蜜來襲！”
    陽光透過水果店的玻璃窗灑進來，“明天”正懶洋洋地趴在一個箱子上，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擺動著。
    “”明天”，今天你可是主角”，徐爻蹲下身，輕輕揉了揉它的腦袋。它眯起眼睛，發出舒服的聲音。
    之後他拿出準備好的道具——一頂用草莓裝飾的小帽子慢慢給“明天”戴上，“明天”隻是警惕地豎起耳朵，但並沒有躲開。
    然後徐爻舉起手機，對著“明天”說：“來，看這裏”。這時小貓不明白地歪著頭睜大眼睛，正好把爪子搭在一個橙子上。哢嚓一聲，這張“狸花貓與橙子”的照片就定格了。
    下午店門口已經掛上了海報：“貓咪水果攝影大賽，參與即享八折優惠！”海報上印著小橘的各種萌照：抱著西瓜打盹、頭戴草莓帽子、趴在香蕉堆裏……
    “哥，活動就是這個”，徐爻指著上麵的宣傳海報滿臉笑容。
    “不錯，”明天”成為我們的招財貓了”，他哥舉起大拇指點讚。
    下午一點，活動正式開始。
    “哇，這貓好可愛”
    第一位顧客是個紮著馬尾辮的小姑娘，剛一進門她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角落裏慢悠悠曬著太陽的“明天”。
    “歡迎光臨，那隻貓咪叫明天”，徐爻笑著說，“如果您來參加我們的活動，隻要購買任意水果，就可以和”明天”合影。要是發朋友圈集滿30個讚，還能獲得我們店的特製貓咪水果拚盤一份。”
    “這個活動好好啊，簡直是我們愛貓人士的天堂”。
    小姑娘興奮地選了一盒草莓去合影，她蹲在“明天”旁邊，“明天”很給麵子地湊過去，用腦袋嬌俏地蹭蹭她的手。小姑娘驚喜地又叫出聲：“它好乖啊！”
    很快，店裏就熱鬧起來。“明天”成了最受歡迎的“模特”，它似乎也很享受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時不時擺出各種可愛的姿勢，無一例外人們對“明天”都是連連誇讚。
    小家夥正給“明天”帶虎頭帽時，陳直譯突然把手機懟到他麵前，“你這招高得離譜”。
    他一看同城熱搜榜第五位赫然掛著#水果店招財貓會擺恭喜發財#水果西施。視頻裏“明天”穿著紅衣服正用前爪滾動砂糖橘玩，每推一下橘子就乖巧地對著鏡頭喵喵叫一聲，活像個吉祥物。
    “播放量這麼高”，徐爻瞥見播放量後麵的五個零，但他轉念一想有點疑惑，“這不是我們剛才看的宣傳片啊。”
    “那個穿白羽絨服的姑娘，記得嗎？她給“明天”拍的。”陳直譯劃到評論區，熱評第一是“建議貓咪參加明年春晚開場舞”。
    玻璃門外忽然又傳來一陣陣喧嘩，舉著手機的年輕人正排隊準備找正坐在草莓王座上的“明天”拍照。
    店裏依舊擠滿了人，將《川安水果》店變得更加熱鬧非凡。
    徐爻趁著店裏人正排隊的功夫，發現他哥倚著門框站到門口處，擠到他哥身邊問：“為什麼站到這啊”。
    “怕他們偷偷把貓抱走，到時候你哭鼻子”。
    “世界上最強貓貓守護大使就是你”，徐爻十分肯定地拍著他哥的肩說。
    陳直譯突然湊近他耳畔：“你知道最妙的是什麼嗎？”
    而後他指尖掃過徐爻的耳朵，“我發現”明天”剛才喵喵叫的時候露出的牙和你笑起來的時候露出的牙簡直一模一樣”。
    “得，那我叫”後天”咋樣”？小家夥問。
    “你要是叫”後天”了，那我叫”昨天”，咱三不能分開。”
    他倆正說著，冷藏櫃頂端忽然傳來“哢嗒”脆響，“明天”正用牙齒咬開凍幹罐，人群中傳來驚呼聲。
    “這小貓在偷吃零食麼”，其中有一個人問。
    “什麼啊，寶貝是把零食當成它的新年禮物了，提前拆開了”，人群中有一個人替“明天”辯解。
    “對對對，零食太香，它隻是沒抗住**”
    “該抗住**的是我，我要忍住不**自己把它抱走的衝動”
    “到後麵排隊去，我們一天一次輪流抱走，先從我開始”
    “我在你前麵，我先抱走”
    “我我我我……”
    眼看著，這群人真有可能要抱走“明天”，徐爻站不住了，提前說：“各位顧客，本店的活動到此結束了，希望大家玩的開心”。
    “啊，什麼啊，這麼快就結束了”
    “怎麼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我還沒摸到這隻小貓呢”
    聽到這句話，人群中一陣騷動，不滿、遺憾聲此起彼伏。
    暮色染紅砂糖橘堆時，徐爻在網上看著明天各種搞怪表情包哈哈大笑，陳直譯一邊抱著貓主子一邊清點“貢品”，忽然輕笑：“它給自己掙了九十九年的貓條”。
    玻璃窗外的霓虹亮起來，映得“明天”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