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數數看,這裏跳動著多少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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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還灰蒙蒙亮的時候陳直譯就起來了。昨天他沒帶回福袋也沒見到阿爺,徐爻不知道是忘了還是怕他難堪而刻意沒提起,總之徐爻沒提起福袋這件事。
山上蕭瑟而荒涼,路邊的草叢中不時躥出灰色的野兔,地上的落葉幹癟而枯黃,今天是陰天,他總感覺整個天地都是枯黃的。
大門開了一個小口,陳直譯遠遠地往門縫裏看了一眼。
沒人。
門隻是開著。
待他帶著搖搖椅走進院子裏,而後放下椅子走到正中間的房門前敲了一下,不等第二遍門一下子就吱呀一聲開了。
阿爺安詳地躺在椅子上,身邊是已經熄滅的火堆,灰白色的灰燼隨著被帶來的風而輕飄飄地散開,屋子裏很冷。
陳直譯到後院裏拿些火柴回來,而後掏出打火機準備點燃火堆,但不知怎麼地,手裏的火總是點不著,即使點著了也會被從四麵八方而來的任意一處寒風吹滅。
他被弄得摸不著頭腦,在這麼冷得屋子裏睡覺隻會讓人感冒,何況阿爺的身子經不起這麼折騰,陳直譯蹲到他身邊輕輕地叫了幾聲“阿爺”,但都沒得到回應。
阿爺隻是安詳地躺著,沒有任何表情。
之後,他輕輕地拍了阿爺一下,陳直譯慌了,觸碰到他**的那一刻,他的身子很涼。
叫也叫不醒。
拍也拍不醒。
身子很涼很僵。
……
當天下午,一群人聚集到了寺廟裏,大多數是老爺們,臉上不見一點悲傷,就好像下班吃過飯後大家聚在一起聊天那樣。
空氣中裏充斥著煙味和帶有口音的吵鬧聲,陳直譯靜靜地倚在角落裏,手裏緊緊攥著福袋,總感覺心口被一塊石頭悶著。
“棺材買了麼”,一人率先發問。
“沒買,在商量”
“壽衣買了麼”
“買了,是那個年輕人穿的”,那人雙手插兜抬起下巴衝陳直譯揚了揚。
大家轉頭看了他一眼,而後繼續商量。
“什麼時候抬棺”
“明天吧”
“不行,明天上午我沒空”
“那明天下午怎麼樣”
……
另一個人說道
“明天下午我也沒空”
“就今天吧”
“沒棺材怎麼抬”
“城西的那家棺材鋪怎麼樣”
“好是好,就是有點……”
“有點什麼”
“就是有點……”,那人感到有些為難不好開口的樣子。
“棺材我買”,陳直譯開口說道。
“小娃娃,棺材錢我們出就好了”
那人笑著說完又頓了頓,再次笑著說道,
“那家棺材好是好,就是有點不合身”
大家商量完就派四個人一輛大卡車去抬棺材,他們去的是城東那家,留下的一部分人負責收拾阿爺的衣物,說實話城東那家要貴上好多。
陳直譯蹲在大門角落處,向下眺望著那條直通水果店的路,那條路是條土路,那條路蜿蜿蜒蜒的,那條路是小時候自己和弟弟經常走的路。
過了一會兒他伸手從褲袋裏掏出手機,看不清來電顯示,陳直譯咽下一口煙而後吹了口氣將空氣中的煙吹散。
“哥,楊奶奶走了”
對麵的徐爻**低啞,帶有哭腔。
“你在哪”,陳直譯問。
“在水果店”
……
由於時間倉促,陳直譯要先去抬棺給阿爺下葬,然後趕回楊奶奶老家去參加奶奶的葬禮,而徐爻怕誤了吉時,今天早先一步去那。
小的時候陳直譯的父母忙著做生意,他和弟弟經常到廟裏蹭吃蹭玩,所以這個棺他必須抬。
楊奶奶的老家在平順市,平順市這幾天下著雨,雨冷得刺骨一針一線地紮進**裏。
徐爻坐了幾小時的大巴車,待走到平順市的時候,喬家產業廣告牌越來越多,之後他要轉坐出租車到村裏。
喬申沒什麼愛好,唯一的愛好就是折磨徐爻,有時候他也不知道是對徐爻的愛多一點還是對他的恨多一點,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徐爻恨他到沒邊,人一旦生恨就注定不會有稱心如意的生活。
他就是要時時刻刻地親自折磨徐爻,讓他一輩子也忘不了自己。
喬申盯著手機上陳直譯和徐爻的照片,也不知道他倆是怎麼認識的,他一張一張地往下翻,照片內容越來越親密。漸漸地他變得狂躁,之後實在忍不了一氣之下把手機摔在地上,而後抓狂似地大力拍打方向盤。
過了一會兒,喬申抬頭照照鏡子十分滿意,總結下來一句話,姓陳的沒他帥。
徐爻剛下車,一輛滴滴車就橫空出現在他麵前,他沒猶豫直接上了車。
剛一上車車就落了鎖,徐爻憑著直覺感覺不對勁,伸手就要下車。
“又見麵了,徐爻”,率先一步開口,“今天哥帶你去一個地方”。
徐爻沒說話沒搭理他,隻是抱臂靠在椅背上。
喬申嗤笑一聲啟動車輛。
雨啪啪啪地一點一滴地砸在車窗上,天越來越黑。前麵的車燈格格不入般撕破了黑暗,雨滴被光仿佛無線般放大。雨水在車窗上滑落出一道接著一道的劃痕。
徐爻漸漸地感到不安。
“這家店鋪的水煮魚你很喜歡吃”
“這家的黃燜雞還開著”
“你喜歡的烤肉也在這”
喬申隻是一個又一個地說著但都不曾停下來,路邊的店鋪越來越熟悉,徐爻也越來越感到不安。
“喬申你瘋了,我不要去這”,徐爻緊抓著安全帶,聲音開始顫抖。
他知道喬申要帶他去哪了。
“我不要去那”,徐爻忽然用力拍打窗戶,語無倫次地懇求著說:“求求你”。
“阿爻你看這裏多好,你一定會喜歡的”
喬申仿佛沒聽見般,停下車一把將徐爻拽了下來推著他向前走,徐爻渾身**一般顫抖。
冰冷的雨一下子刺入**內,後知後覺的心窒撞在他心頭上。
“不要不要不要”
徐爻瘋狂地搖著頭往後瑟縮著試圖往後跑。
“來吧,我知道你喜歡他”
見此情形,喬申猛地將他彎腰扛肩上,將他狠狠地丟在一個牆角裏,之後怪異地**著他臉上不帶一點色彩。
“不要不要……”
徐爻心智不清,身體軟著嘴裏一直囔囔著這句話。
“你不就是在這殺死了我爸爸,那天不也是個雨天”
喬申聲音寒冷,雨針宛若刀鋒般刺到徐爻的心口,一千萬根針紮得根深蒂固,而後他猛地拽過徐爻的衣服將徐爻推到前麵。
徐爻的眼睛瞳孔渙散,胸膛猛地起伏著。
“盡情享受吧”
喬申張開手臂眯起眼睛,說完就立馬開車冷笑著離開了。
徐爻想追過去卻渾身軟著跪倒在雨中,走馬燈似的回憶渾渾噩噩地回蕩在腦海中,那回憶是那麼的不堪。
徐爻抖著手伸在眼前,眼睛告訴自己手上是水但大腦卻告訴他手上是血,此刻他分不清手上是水還是血。那一刻慣有的理智像老鼠般鑽入了下水道,那一刻他仿佛聞到了血腥味。
他滾縮在角落裏,喉頭酸澀壓根發不出一點聲音,隻能垂眸小聲哭泣著。
雨越下越大……
路燈照亮著他的半邊臉,另一邊埋縮在黑暗裏。
就這樣過了很久……
突然之間,徐爻開始撕心裂肺地哭泣,眼睛裏血絲繞得駭人。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徐爻的臉一版淹沒的黑暗中,一半被路燈照亮。
陳直譯的皮卡車碾過水窪,導航定位最終停在這條巷子裏,他快速地衝進雨幕。橙黃路燈下,他看見徐爻蜷縮在鏽蝕的消防栓旁,十指正瘋狂**著水泥地麵,
“爻爻”陳直譯撲跪在地,將人整個裹進夾克衫裏。
徐爻的瞳孔仍渙散著,沾滿泥水的右手死死掐住自己脖頸:“血。。。洗不幹淨……”
後又失常地說:“你……你……討厭我,你討厭我這個……這個樣子”。
陳直譯握著徐爻的雙手按在自己跳動的心口,
“數數看,這裏跳動著多少個你。”雨聲中,徐爻的指尖逐漸感知到溫度。
“……七、八、九。”徐爻的計數聲混著哽咽,“你心跳好快。”
“因為你……”陳直譯用袖口擦去他臉上的泥水。
我心中有你。
慢慢地,徐爻的臉偏向了亮的那一方……
心中的痛苦依然在,但眼前的黎明更為耀眼。
作者閑話:
第八章審核終於通過了哦,大家快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