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靳懷坐在書房抬起頭，帶起燭裏的火苗跳動了幾下。
    空氣有一瞬的凝滯，隨後衣服摩擦地麵的聲音在庭院裏響起，靳懷猛地站起身推門而去，順手拿起桌案旁的長劍。
    “今日簡直沒完沒了！”靳懷暗罵一聲。
    踏進庭院就看到一個黑影在地上爬了爬，那黑影聽到開門聲後驚恐的轉過頭看了一眼，隨後爬的更快了。
    靳懷衝到黑影麵前，擋住了黑影的去路，打量著對方。
    那人穿著一身夜行衣，蒙著麵罩，隻露出一雙大眼睛，眼裏盛滿了驚懼。
    “你是何人？”靳懷蹲在那人麵前一把扯下麵罩。
    對方的麵容立刻展露出來，借著月光，靳懷發現對方約莫不過十八九歲。
    似墨暈染過的眉毛下是一雙靈動的眼睛，鼻梁如山峰一般高而挺，卻看起來還有一絲未脫的稚氣。
    靳懷一愣，這小子甚是好看。
    尤其那雙眼睛，像一對晶瑩剔透的琉璃。
    “不說話？長的倒是俊俏。”他話鋒一轉“可惜是個啞巴，不如拔了你的舌頭？反正你留著也沒用。”
    對方聽到此處突然出聲:“不要……”
    靳懷扯了個笑:“不要？那我且問你，是來做什麼的？”
    少年抿了抿唇，一雙眼睛看著靳懷，一副為難的模樣。
    “那便是來殺我的了？”靳懷一把抽出劍，在夜裏劃出一抹鋒利的銀弧，直指少年脖頸處。
    少年嚇得坐在地上往後退了退:“大人！我不是來殺你的！我是來保護你的！”
    靳懷仿佛聽到什麼好笑的事:“你？保護我？”
    少年麵色漲紅:“大人，我…我聽說有人今晚要殺你，我覺得你…你不該被殺…所以我就想趴在牆上看看你是否安全。結果就掉了下來……”
    靳懷饒有興味的問:“誰要殺我？你又憑什麼來保護我。我與你素未謀麵，你怎知有人要殺我？你又怎知，我不該被殺？”
    “大人…”少年被一連串的問題問的發懵，坐在地上愣愣的看著靳懷。
    靳懷蹲下身平視著少年，斂了笑容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說。”
    少年連忙起身行禮:“大人，我是幫一位貴人跑腿送東西的時候路過南花巷，聽到幾個人在說今夜要刺殺當朝宰相大人去領賞金，別的我一概不知……”
    靳懷想起了剛入夜的時候暗影抓住的那幾個無知小賊，卻是不假。
    他思索著少年的話裏有幾分真假，抬眼看到普通人根本翻不進來的高大厚實的院牆，冷哼一聲:“可你會武。”
    “大人……我這是在武館打雜的時候偷學的…我不是什麼絕世高手！”
    靳懷陰沉的說:“且當你說的都是真的，你又怎麼判斷我不該被殺呢？”
    靳懷倒是有些好奇這人對自己的崇拜到底來自何處。
    少年平複了一些情緒:“大人，我之前見過您給小乞丐給了銅板，賞了果子……”
    靳懷一愣，似是沒想到少年會這樣說。畢竟他也不是真的善心大發，隻是被纏煩了罷了。
    少年繼續說，語氣裏帶了點自嘲:“我們這些人的命，在貴人眼裏連狗都不如，可您會給小乞丐施舍，我就知道您定不是作踐他人性命之人……”
    少年說完，沒有抬頭，隻是依舊恭敬行著禮。
    過了良久，見靳懷沒有說話，少年抬起頭看著靳鈺，鼓起勇氣大著膽子說:“大人…我說的句句屬實，您若是留我一命，我給您當牛做馬都行！我會一點武，我可以保護您！”
    靳懷手裏提著劍，表情依舊帶著些戲謔。
    一個長的好看的小哥兒在身邊逗個樂，使喚一下，好像確實不錯。關鍵對方還……有點信任自己？
    他突然好像想到什麼有趣的事，輕笑出聲:“行啊，那你就給我當牛做馬吧，剛好我缺個侍衛。以後寸步不離的跟著我，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
    少年一怔，馬上又行了一大禮:“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靳懷玩味的看著他:“不過你武功這麼差？怎麼保護我？”
    少年愣了愣又開始裝哭:“大人！你就留下我吧！我雖然武功差但我可以給你端茶倒水洗腳搓背跑腿送信，我可以幹很多很多事！”
    靳懷好笑:“哦？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竟然能一個人做我一個院的小廝的活計。”
    靳懷收了劍轉身離開，少年也趕忙跟了上去。
    靳懷不是輕易相信別人的人，隻是自十九歲起便已獨自在相府住了六年，說不冷清是假的。隻是自己本就是一個冷心冷情的人，熱鬧什麼的，好似與自己也沒有什麼關係。
    隻是找個人，逗個樂。他這麼想著。
    半路靳懷用餘光瞟了少年一眼，發現這小子竟然比自己還高些。
    又走了一段路回到玉墨齋，靳懷指了指主臥旁邊的廂房:“你睡這。”
    少年受寵若驚:“大人，我也住您這院子裏？！”
    “你不是要保護我嗎？住的遠怎麼保護？”靳懷玩味的看著他。
    “是，大人！”
    “你叫什麼名字？”
    “大人，我叫白聿，聿是“歲聿雲暮”的聿。”
    “哦？你還讀過書識過字？”
    白聿不好意思的說:“大人，我不曾讀過，是以前我爹教過我識過些字。”
    靳懷點點頭:“你且先去休息，明日我會讓人給你送衣裳。還有你這身衣服……”靳懷指了指白聿身上破破爛爛的夜行衣嫌棄的說:“速速丟出去！”
    “是，大人。”白聿目送靳懷進了主屋後轉身進了廂房。
    雖是廂房，但裏麵的空間也很大，住他一人綽綽有餘。榻上放著整齊的被褥，窗邊還有一個矮櫃可以做收納。
    白聿脫下夜行衣，隻著裏衣，一骨碌躺在榻上。
    他眼神中閃著興奮的光，來回打滾，這床榻真的好舒服！自己居然就這麼輕易的留在相府了！還做了大人的貼身侍衛！
    靳懷回到房間，思索著白聿說的話。
    “倒是個明義識奸的。”
    靳懷脫了靴子和外袍躺在榻上閉上眼。
    今晚早些時間確實發生了一波刺殺行動，不過都不成什麼氣候，已經吩咐暗衛去追查了。這段時間在朝堂上他力挺大皇子，已經惹得一些人不愉快了。
    靳懷看似已然深睡了過去，但隻要屋外有樹葉被風吹動的沙沙聲或者頭頂瓦片被鳥暫歇發出的輕微“當啷”聲他就會屏住呼吸側耳聽著，直到確保沒有異動才又讓自己睡去。
    就在這時“哢嚓！”一聲。
    靳懷聽到聲音猛地睜開眼，拿著劍就衝了出去，同時喊了一聲“白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