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如果我以後真的惹你生氣了怎麼辦？”
    “嗯，那就五分鍾不理你，最多十分鍾吧！”
    “那七寶，如果哥哥惹你生氣了怎麼辦？”
    “嗯……那哥哥你可小心了我隻給你十次機會！”
    ……
    張東宸拎著飯盒走在路上，天空逐漸飄起了零星雪花。
    跨年夜臨近零點，大街上似乎處處都很熱鬧。
    他走著走著突然蹲在路邊遲遲站不起來，他知道自己的病情複發了，從每一天都能看見“顧耀陽”，到似乎“顧耀陽”一直在他身邊，隻要他抬頭就能看見他。
    他蹲在那裏，身邊一輛輛車馳過，隻能聽到聲音，抬起頭看，卻什麼都看不清，雪花和噪聲縱橫交錯。
    小七突然笑了。
    都說恍恍惚惚是一種狀態，但他似乎好像望見了恍恍惚惚。
    他仿佛麵對一架巨大的飛機殘骸，哪怕不進入布滿燒痕的機體，隻是麵對，已經耗盡力氣，悲痛沿著土地翻騰，一直延伸腳下。
    這裏藏著隻有他知道的死亡和湮滅，隱藏了一個人的眼淚和記憶中大雪紛飛的城市。
    張東宸突然覺得好累，他每天服藥，用力生活，努力保持著積極樂觀，在家人朋友麵前努力做個正常的人，可似乎他努力了很久卻什麼也做不到。
    這五年，他過得很難受，每次都是想到了顧耀陽才覺得自己還有繼續走下去的動力，他也不確定如果有那麼一天，這份動力消失了，他是否還有勇氣和信心繼續存在這個世界上。
    雪逐漸越下越大，他抬頭感覺恍惚間在白茫茫中看見了陳美玉，他想起了陳美玉以前跟他說的：“我們小七，天生樂觀，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呀！”
    他點點頭，安慰自己，沒關係，我死過一次了我得繼續好好活著。他不確定自己走了多久，又蹲在路邊多久，等他意識逐漸回歸的時候他聽到了遠方傳來的歡呼聲，好像真的過了零點，是新的一年了。
    嗯，又是一年。
    哥哥，我有努力地又活了一年。
    那天顧耀陽的私人手機很安靜，張東宸隻給他發了一條信息說：好，祝一切順利。
    但是顧耀陽心裏有點慌，其實後來再回憶那幾天的事情，他最後悔的是為什麼要去參加那個盛典。
    他應該邀請小七一起跨年，吃晚飯看煙花，然後看著他的小七笨拙地表白，他想他會回應他的寶貝的。
    盛典結束後，主辦方精心籌備的酒會熱鬧非凡。出於社交禮儀，顧耀陽在酒會上稍作停留，待到淩晨一點左右才離開，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中。
    到家後，他才發現手機信號似乎出現了延遲，裴景爍將近十一點發來的消息，此刻才姍姍來遲地映入他的眼簾。
    【裴景爍】我剛剛在公司樓上似乎看見了小七，他好像等你很久，剛剛離開。你倆有約嗎？不過我也不確定，我當時在樓上，就是看著背影有點像。
    顧耀陽緩緩脫下筆挺的西服，解開束縛的領帶，整個人慵懶地靠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今天，他沒有選擇回顧家老宅，而是回到了顧卓軒之前送他的那套房子。
    房間裏靜謐無聲，在酒會上小酌幾杯的他，此刻困意如潮水般湧來。他揉了揉酸澀的眉心，拿出手機給張東宸發了條微信。
    【顧耀陽】是來星河了嗎？抱歉我今天很忙，你安全到家了嗎？
    彼時，張東宸正坐在自家的餐桌前，目光直直地盯著對麵的“顧耀陽”，而那個“顧耀陽”正看著張東宸一勺一勺地吃著已然徹底冷掉的飯菜。
    突然扭頭看到顧耀陽的微信，他的情緒莫名地翻湧起來，視線也變得朦朧，淚水不受控製地滴落在屏幕上，模糊了文字。
    可他心裏想著，要快點回複，不然哥哥會一直等。
    【小起】沒有，在家宅了一天。我明天有點事情需要回美國一趟，過幾天回來。
    【顧耀陽】這麼突然？
    顧耀陽瞬間清醒，困意消散得無影無蹤。
    【顧耀陽】過幾天是幾天？你給我一個具體的時間。
    【小起】最多兩周，那邊的學校有點事，你也知道他們是從聖誕節開始放假，元旦過後正常工作了，別擔心哥哥。
    【顧耀陽】我明天送你，幾點飛機。
    【小起】我大哥送我，放心吧！
    發完信息，他放下手中的勺子，拖著沉重的步子來到客廳，拍了一張收拾好的行李箱照片發給了顧耀陽。
    【小起】落地肯定聯係你。
    【顧耀陽】這一次不可以不告而別，不可以失蹤讓我找不到。
    【小起】好。明天要早起，晚安哥哥。
    【顧耀陽】晚安。
    顧耀陽後來也沒想到，再次找到小七，竟然用了不到24小時。
    1月1日元旦，張東宸中午12點多才醒來。淩晨兩點多他忍受不了胃痛，最後還是給王助理打了個電話，讓他陪著去急診看了腸胃，但是他現在整個人似乎又燒得迷迷糊糊。他找來溫槍一測，好家夥，39度多。他趕忙給宋醫生發信息，詢問他是否已經落地。
    半個小時後，收到了宋醫生的回複，說剛出機場，正往預訂賓館走，還關切地問他現在情況如何。
    張東宸撇了撇嘴，手指在屏幕上敲字：“可能不太好，昨天可能凍著了有點發燒，我先吃點退燒藥可以吧？”
    宋醫生回複說可以。張東宸吃了藥，拎著行李箱前往之前給宋醫生定的賓館。
    為了治療方便，他定的是頂層的套房，正好一大一小兩個臥室。他先用自己的名字辦理了入住，藥效很快上來，困意再次襲來。又想起今天是休息日，擔心張東傑找他，他便先發信息告知：“我去追男朋友，今天勿擾。”
    張東傑收到消息，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他幾句。
    顧耀陽是被顧卓軒的電話叫醒的，一看手機，好家夥，竟然已經睡到了中午。顧卓軒在電話那頭問他今天回顧宅嗎？顧耀陽一口回絕。
    顧卓軒隨口打趣道：“那你是要去約會呀？”顧耀陽無奈回應：“不約，小七有事情。”
    通過電話，顧卓軒敏銳地察覺到顧耀陽有些沒精神，便提議：“蘇逸風前陣子投資搞了一個度假村，聽說娛樂項目豐富得很。跟舅舅去玩玩啊，順便一起吃個飯。你要是覺得環境好，以後也好帶著小七去。”
    顧耀陽本想拒絕，畢竟忙了快一個月，就想在家睡一天。但聽到舅舅最後那句話，他心動了。仔細想想，他和小七除了五年前的那次溫泉之旅，再也沒有單獨約會過。如今好不容易要複合了，確實得多帶小七出去玩。這麼想著，他便答應了下來。
    他開車前往度假村，快兩點才抵達。
    早已到達的幾個舅舅的朋友，已經體驗過好幾個項目了。見他來了，紛紛熱情地打招呼，還有長輩調侃他：“小顧總昨天走紅毯可吸引了不少小姑娘，要不準備準備出道吧！”
    眾人哄笑，他也跟著禮貌性地笑笑。
    顧耀陽陪著舅舅玩了幾個項目，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六點，大家一起聚餐。剛剛落座不久，張東傑突然推門而入。
    有人笑著打趣：“張總可真忙啊，晚飯時間才到。”
    張東傑抬手摸摸自己的寸頭，一臉無奈：“嗨！我還以為元旦能休息休息，跟你們聚聚呢。我二弟都找人看護了，誰想到臨時出岔子了。不過已經解決了！在公司忙了一天，可累死我了。”
    顧耀陽端著茶杯，剛準備喝一口，聽到這話，心裏突然“咯噔”一下。張東傑說他本來是來跟舅舅們聚會，連張東洋都找人照顧了，那他今天送小七了嗎？
    “你弟弟怎麼樣啊？”蘇逸風關心地問道。
    “哪個弟弟？東洋還是老樣子，不過比之前你見到他的時候好多了。東宸這小子，前幾天要拿我試毒，我還沒說什麼呢，今天發信息告訴我”我去追男朋友，今天勿擾”你們瞧瞧這語氣，我是那棒打鴛鴦的人嗎？”說完，還舉起手機展示了一下。
    顧耀陽聽到這話，手一抖，直接放下了筷子。他坐在張東傑對麵，清楚地看到手機展示的頭像，正是那隻起司貓。
    顧卓軒也聽到了這句話，他抬頭瞥了顧耀陽一眼，心裏也有種不好的預感。
    顧耀陽迅速拿出手機，給一個人發信息：“幫我查一下張東宸今天飛美國的航班。”
    沒過多久，消息回複過來：“他今天沒飛美國，倒是你之前委托查的宋醫生來京市了。你說巧不巧，我倆一個航班，這是他賓館信息。”
    顧卓軒扭頭，看著顧耀陽越發陰沉的表情，問道：“有事？”
    “嗯，公司有點突發情況，我先走一步。”說完，他起身，向大家誠懇地道歉，而後匆匆離去。
    那家賓館他再熟悉不過，是顧氏集團旗下的瀾悅尊邸。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那裏，一邊開車，一邊給張東宸打電話，可電話那頭卻提示關機。
    他到達前台時，前台和值班經理都嚇了一跳，還以為他來視察工作。隻見小顧總麵色冷峻，開口問道：“有沒有一個叫張東宸的客人來辦理入住？”
    前台迅速幫忙查詢，很快回複：“有的，小顧總，頂層3001，套房。”
    “一個人？”
    “合住。合住人姓名宋威廉，用的是護照辦理的入住登記。”
    顧耀陽伸出手，語氣不容置疑：“給我一張總房卡！”
    前台姑娘愣住了，可看到顧耀陽陰冷的表情，哪敢猶豫，馬上找到房卡遞了過去。
    因為房間在30層，電梯上升的過程有點漫長他臉色陰沉地盯著電梯樓層顯示一層層增高，他的心一下下沉。
    為什麼要騙我？有什麼不能跟我說的？還是說這五年真的就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