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前：不好意思這章可能“刀”的猝不及防，如果怕“刀”可以不看這章番外，不影響正文閱讀，如果選背景音樂的話那就是雷佳的《人世間》吧。
    陳美玉抵達咖啡廳時，孫耀揚早已在卡座上落座。他神色緊張，內心似揣著不安，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隨意劃動了幾下，旋即抬眸望向窗外。陳美玉並未徑直上前，而是隱於角落，默默打量了片刻。這孩子生得端正，眉眼間依稀有著他父親孫長福的影子。
    一想到孫長福，陳美玉不禁幽幽歎了口氣，隨即是滿心的慶幸。幸而孫耀揚沒繼承他父親那副德行，孫長福為人刁鑽、偷奸耍滑，嘴裏就沒一句真話。
    陳美玉款步走近卡座，動作輕盈地拉開椅子，緩緩坐下，臉上笑意盈盈，輕聲細語道：“讓小九久等了吧？”聲音裏裹著幾分親昵與關懷，恰似春日微風，輕輕拂過。
    孫耀揚連忙擺擺手，語氣恭謹又帶著幾分客氣：“沒有，小姑，是我來早了。”
    陳美玉微微歪頭，目光溫柔地落在孫耀揚臉上，並未急於切入重點，而是和聲問道：“明天就要考試了，心裏會不會有點小緊張呀？”她微微眯起眼睛，眼角的細紋裏都藏著關切。
    孫耀揚的手指不自覺地揪緊了衣角，猶豫片刻後，坦誠說道：“確實有點，畢竟這次考試挺關鍵的。”他微微皺起眉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焦慮。
    陳美玉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孫耀揚的手背，動作輕柔而溫暖，笑著鼓勵道：“別擔心，你平時學習那麼認真，明天肯定能超常發揮，肯定比小七考得好！”提到小七，她的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陳美玉心裏門兒清，今天孫耀揚找她，十有八九是要聊張東宸的事兒。她可不想在這節骨眼上，給孩子的心裏再壓上一塊石頭。所以，她才故意先把話題引到小七身上。不得不說，陳美玉就是這麼一個心思通透、善解人意的人，總是能在最恰當的時候，送上最貼心的關懷。
    “七寶學習特別努力，這一年來，學習成績進步特別大。”孫耀揚坐得筆直，神色認真，語氣中滿是對七寶的肯定與讚賞，一邊說著，一邊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陳美玉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輕輕頷首回應：“嗯。”為了讓張東宸熟悉京市的考試題型，陳美玉此前費了不少心思，托了好些人情，才弄到京市的模考題，讓兩個孩子練習。按去年的分數線來估算，孫耀揚考上B大法學院基本十拿九穩，小七可能稍遜一籌，但達到一本線也不成問題。念及此，陳美玉抬眸看向孫耀揚，眼中滿是感激：“小姑得好好謝謝你，這一路多虧你照顧小七了。”
    “小姑，您太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孫耀揚連忙擺了擺手，謙遜地回應道。說罷，他端起桌上的飲品，輕抿一口，像是在平複情緒，又似在積蓄勇氣。
    須臾，他坐直身子，眼神中滿是堅定與鄭重：“小姑，其實今天我找您，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跟您說。我……我很喜歡小七。不是哥哥對弟弟那種普通的喜歡，而是……愛人之間的喜歡。”
    話音落下，他微微攥緊了衣角，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陳美玉臉上，緊張地觀察著她的反應。盡管平日裏通過一些生活細節，他能感受到小姑對自己頗有好感，可麵對這樣敏感的話題，他心裏依舊沒底。
    “啊，是這樣呀。”陳美玉微微一怔，很快便恢複了溫和的神色，和聲說道，“小姑先謝謝你喜歡我們小七。不過，我還是想問問，你確定這是愛人之間的喜歡嗎？”她的語氣輕柔，不帶絲毫責備，仿佛隻是在探討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嗯！我確定，我愛小七。”孫耀揚用力地點點頭，眼神中滿是不容置疑的堅定，仿佛在這一刻，他已將所有的顧慮都拋諸腦後。
    “小姑沒別的意思，就是有些好奇。”陳美玉保持著一貫的溫柔，目光柔和地看著孫耀揚，輕聲問道，“你究竟喜歡小七什麼呢？”
    “我……”孫耀揚微微低頭。
    “我鍾情於他初次撞入我懷中時，那副眼神慌亂、手足無措的模樣，像隻受驚的小鹿；我沉醉於他雙手捧著玉米，小口啃食時，那滿臉寫著滿足的可愛勁兒，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我難忘他因吃醋而方寸大亂，急切地想要宣示在意的慌張神情，眼神裏滿是不安與急切還強裝無事，大顆眼淚砸到了我的心裏；我著迷於他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的光芒，自信且耀眼，無論身處何處，都能瞬間吸引我的目光；我驚豔於他在舞台上盡情釋放自我，舉手投足間洋溢著的張揚與灑脫，每一個動作都充滿力量；我心疼又感動於他紅著眼眶，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仍堅定地維護我的模樣，聲音帶著哭腔卻無比堅決；我眷戀他軟糯地喊我哥哥，向我撒嬌求助時，那股子依賴勁兒，讓我滿心都是想要保護他的衝動。”
    “我喜歡他的所有模樣，隻因為他是張東宸，那個獨一無二、住進我心底的人。”
    “還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啊。在我眼裏，他不過是個表麵乖巧、實則調皮的孩子，沒想到在你心裏，他簡直就是個寶。”
    “小七本來就是我的寶貝！”孫耀揚目光堅定，毫不猶豫地回應道。
    陳美玉微微挑眉，接著問道：“那以後呢，你有什麼打算？”
    “不管我能不能考上B大，我都打算報京市的大學。要是小七想去別的城市，我也會陪著他。我們會一起成長，一起學習，以後還會一起工作。”孫耀揚眼中閃爍著對未來的憧憬。
    陳美玉神色有些擔憂，輕聲問：“雖然現在對同性之間的感情包容性強了，但是你們這種感情，可能不被所有人認可，你不擔心嗎？”
    “擔心，所以我才想先跟小姑你坦白。”孫耀揚微微低下頭，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安。
    陳美玉滿臉疑惑，追問道：“為什麼偏偏選在高考前跟我說這些？”
    孫耀揚抬起頭，眼神中滿是堅定與期待：“因為我想在高考結束的那天，正式向小七表白。”
    “啊？”陳美玉不禁輕呼出聲，臉上寫滿了驚訝。稍作停頓後，她緩緩露出了笑容，說道：“這倒確實會是一段難忘的經曆。”
    “所以，小姑，可以嗎？”孫耀揚的表情十分堅定，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期待，緊緊地盯著陳美玉，仿佛在等待一個關乎命運的裁決。
    “如果我說不可以，小七怕是會不高興。”陳美玉嘴角微微上揚，笑容裏帶著幾分寵溺，繼續說道，“如果你們是真心相愛，當然應當收到祝福。不過小姑還是得提醒你們，希望你們能好好珍惜這份感情，別輕易說放棄。但要是以後相處得並不開心，也要懂得及時止損。感情的事，順其自然就好，千萬別讓自己受太多委屈。”
    “嗯！謝謝小姑！”孫耀揚眼裏閃爍著喜悅的光芒，原本因為緊張而微微攥緊的拳頭也慢慢鬆開，臉上洋溢著青春的朝氣。
    “然後，小七他……”陳美玉想提醒孫耀揚，小七的父親估計不會同意，但是又想到馬上要考試還是不要打擊年輕人，就把這句話吞了回去，自然轉了一個話題說：“小七他有點孩子氣，很多事很理想主義，還不夠成熟。”
    “沒事兒小姑，我也不太成熟，我們可以一起成長。如果他有顧慮我也可以等。”
    陳美玉微微點頭，側臉望向窗外。此時正值下午5點左右，夕陽西斜，天邊的雲彩被染成了橙紅色，交織成一片難得一見的“黃昏海”，美得如夢如幻。
    “人生啊，或許真的就隻是由幾個難忘的瞬間拚湊而成的。”陳美玉的目光中滿是溫柔的回憶，緩緩開口說道，“我還記得小七剛出生的時候，因為早產了三周，身形比其他孩子都要小。我第一次抱他的時候，心裏真是怕得不行，就擔心他沒法平平安安長大。後來他上幼兒園，因為別的小朋友說他長得像女孩子，他就跟人家打了一架，小臉都掛了彩，哭得直打嗝，嘴裏還不停地喊著”勇敢的狗狗，衝啊””說到這兒，陳美玉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那笑容裏滿是對過往的懷念。
    “後來他上小學了，我記得那是二年級的時候，我還沒買車呢。有一回下大雨，打車特別難。沒辦法，我掃了一輛共享單車，把他放在車筐裏就往家騎。他坐在前麵肯定不舒服，可即便這樣，他還使勁兒抱著雨傘，就想給我遮風擋雨。他扭著頭問我：”媽媽，是誰教你當媽媽的呀”我跟他說：”沒有人教媽媽當媽媽呀”他接著又問：”那媽媽你怎麼這麼厲害啊，媽媽你是超人嗎””陳美玉的聲音漸漸哽咽起來，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我當時隻能哄他說：”媽媽天生就會當媽媽呀，媽媽厲害吧”我猜他可能早就把這些事兒給忘了。”
    “初一的時候，他跟我說不想彈鋼琴了，想學吉他，我同意了。結果那年我生日，他居然用鋼琴彈唱了一首《聽媽媽的話》。他彈得其實不太熟練，但是唱得特別認真。”陳美玉的眼神裏閃爍著欣慰的光芒，“去年，他跟我說他喜歡男生。那一刻我就想，我的兒子這麼好，他就該配上世界上最好的男孩子。”陳美玉轉過頭，目光真摯地看著孫耀揚，認真地說，“所以小九，小姑相信你就是那個最適合小七的、世界上最好的男孩子。”
    “小姑，謝謝您相信我。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我肯定會好好照顧七寶，絕對不會欺負他，更不會讓他傷心難過。以後我會和七寶一起好好孝順您。”孫耀揚的語氣堅定有力，眼神中滿是決心。
    兩人離開咖啡廳的時候，孫耀揚特意打包了兩個舒芙蕾。他將其中一個遞給陳美玉，另一個則小心翼翼地拿在手裏，那是要帶回去送給七寶的。
    時光匆匆，許多年過去了。顧耀陽瞞著張東宸，獨自一人飛去了美國。他此行的目的是去給陳美玉掃墓，墓地的地址是張東傑給他的。
    墓碑上的照片應該是從一張合影上截取下來的。顧耀陽湊近仔細辨認，發現那竟然是高三那年春節，他們三個人一起拍的合影。
    他輕輕地擦拭著墓碑，隨後在碑前放上了陳美玉生前最愛的鮮花和舒芙蕾蛋糕。做完這一切，他緩緩地跪了下去，眼眶泛紅，聲音帶著無盡的愧疚與悔恨：“媽媽，對不起！當年我許下的承諾，好像一個都沒能實現。”
    “我沒照顧好他，讓他受了那麼多的傷，那麼難過。我……也再沒機會和七寶一起孝順您了。”顧耀陽的肩膀微微顫抖著，壓抑著內心的痛苦，“媽媽，如果可以的話，請您在天上保佑七寶，讓他能快點好起來，恢複健康吧。”
    他從墓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正好張東宸給他打來了視頻電話，對麵的七寶躺在床上眼睛發著光，“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嗯，明天就飛回去了，你要乖乖聽話，想吃什麼跟媽媽說。”
    “嗯啊，這幾天是媽媽親自下廚的，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視頻對麵傳出了顧卓婷的聲音，“我的乖寶你跟媽媽說什麼不好意思呀？做這些事情又不累。媽媽也是現學的呀，你不要嫌棄才好啊！”
    “怎麼會？媽媽你好棒啊！媽媽你怎麼這麼厲害啊，媽媽你是超人嗎？哥哥你說是不是？”
    顧耀陽站在美國的街頭抬頭望著夕陽下的“黃昏海”，似乎這句話穿過了時空重合在了一起。
    “媽媽你怎麼這麼厲害啊，媽媽你是超人嗎……”
    顧耀陽移開了鏡頭，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