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寒在他家躺了兩天，這期間他一直守在身邊，現在這件事解決了，江宇臣不得不去一趟科研院了。
    那場討論會並不是那麼重要，孟安在聽完江宇臣的理由闡述後也沒怪他。
    “你不用自責，平安回來就好。”孟安溫聲道，“沒什麼大礙吧？都解決了嗎？”
    江宇臣垂著眸道：“沒什麼事，就是一群沒什麼腦子的東西，沒費什麼勁就解決了。”
    “那就好，你休息幾天再來吧。”孟安道。
    江宇臣也點頭：“好。”
    見孟安一直看著自己，江宇臣問她：“你還有什麼其他的事要問我嗎？”
    “有倒是有。”孟安眼神飄忽地看向一直坐在江宇臣旁邊摟住他的柳清寒，總覺得有點眼熟，但又說不上在哪見過，“就是不知道該不該問。”
    “你問。”江宇臣頷首道。
    孟安聲音裏帶著迷茫：“我很好奇……這位和你是什麼關係。”
    沒等江宇臣說話，柳清寒就一副“這還用問”的表情，一把將他拉到自己懷裏：“我是他老公。”
    孟安：“！”
    太好了！再也不用擔心他會猝死了！
    江宇臣緩緩把臉從他腿上抬起，掀開眼皮瞧了眼柳清寒，勉強支起身體坐起來，麵不改色地點頭“嗯”了一聲：
    “我是他爸爸。”
    柳清寒：“？”
    孟安：“？”
    ——
    直到上了車，車子啟動之後，柳清寒還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你是我爸爸？”
    江宇臣在後座伸了懶腰，語調就像是在說謊話般漫不經心：“因為這樣才能表現出我和你親近的關係關係。”
    柳清寒的眼神變得匪夷所思：“可是……”
    江宇臣扔在旁邊的通訊器和柳清寒放在口袋裏的通訊器在這時同時振鈴顯示來電，兩人對視一眼，拿起來按下接聽。
    ……
    柳清寒掛斷電話，透過後視鏡看向同樣臉色不怎麼好的江宇臣：“看來我們接到的是同樣的命令。”
    江宇臣悶悶地嗯了一聲。
    那通電話是被緊急加密處理過的，來源於主城總部，內容大致是主城內部混入了大量來源不明的異種，人員傷亡和感染率暴增，頻發居民當街變成怪物傷人的事件，請他們回去調察處理這件事。
    想都不用想，之前他們這麼對江宇臣，現在他怎麼可能還會回去呢。
    “小宇臣，你別管，我去就行了，你不用……”
    江宇臣的聲音輕輕的：“我也去。”
    “啊？”
    他垂下眼簾，細密的睫毛被窗外朦朧的陽光籠罩，輕輕顫抖的時候有種不太真實的美感。
    “我對不起他們。”
    柳清寒一頓。
    江宇臣雖然看起來風輕雲淡，好像對什麼事都毫不在乎，其實當初的那件事還是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他說著不在乎別人的死活，心裏還是極其在意他們的。
    他總是把自己標榜得無情無義，卻是最在意別人，最重感情的那個。
    但是……柳清寒覺得很不值得。
    這件事本身江宇臣就不存在任何錯誤，他沒有殺過任何一個人，也沒有背叛基地，卻莫名其妙地遭受了不公平的侮辱和謾罵，現在還要因為這件事去冒險，這對他來說是不公平的。
    “小宇臣，你沒必要為了那件事而折磨自己，你沒有任何錯，那些罪名都是他們強加給你的，如果你覺得你要去償還他們，我想說這些都是不值得的。”柳清寒道。
    江宇臣藏在袖子下的手顫了顫，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看向他：“我知道……我並不是要去償還他們……我隻是覺得，他們的未來不應該是這樣的，他們不應該為別人犯下的錯誤買單，我實在不忍心……看著他們葬送自己的生命。”
    “每一個生命都是寶貴的，即使我不能挽回她當初的行為，至少也盡我所能的保下一些人吧。”
    車內靜了很久，柳清寒才開口，語氣裏夾雜了一絲的無奈：“唉……你總是……”
    總是那麼心軟，明明他們都那樣傷害你了。
    車停好之後，柳清寒解下安全帶，走下車，剛給江宇臣拉開車門，就被一隻手扯進去抱住。
    “好了。”江宇臣輕聲道，“你別擔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安全的。”
    柳清寒將他一整個圈在自己懷裏，親了一下他的臉：“就算你不說，我也會保護好你的。”
    江宇臣很輕地笑了一下，抬眸看他：“是嗎，柳清寒，你知不知道這是男朋友才會說的話。”
    他搖頭：“不是男朋友。”
    江宇臣臉色頓時一沉：“哦？你希望是什麼？”
    柳清寒看著他，很認真的說：“是老公。”
    “……”
    江宇臣蹬了他一腳：“回家收拾東西去了。”
    柳清寒心情愉悅地哼著小曲，牽著江宇臣的手上電梯了。
    江宇臣心情頗為複雜地時不時用餘光瞟向柳清寒，心底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慢慢衝破屏障長出來。
    到家才剛坐下一會，江宇臣就猛地想起一件事，他語氣悵然道：“之前貝格爾給我寄東西，我忘記去拿了。”
    此時的江宇臣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將會麵臨什麼，還在盤算該用什麼樣的理由指使柳清寒去幫他拿，絲毫沒有注意到柳清寒逐漸沉下來的臉。
    “小宇臣。”柳清寒從後麵攬住他的腰，頭靠在他肩上，貼著他耳朵輕聲道：“所以你一直都在和他們聯係，就是沒跟我聯係？”
    江宇臣反應過來，心虛地尬笑兩聲：“那個……你聽我狡辯，不是，你聽我解釋。”
    柳清寒把手伸進他的衣服下擺：“你怎麼能那麼狠心呢？”
    “唔……聽我說！”
    最終的結果就是他們比計劃晚走了一天，江宇臣直到離開的那一天還是雙腿打顫被柳清寒扶著走的。
    他不禁感歎自己真的老了，經不起折騰了。
    “瞎說，你還算老那我是什麼。”坐在他旁邊的柳清寒懶洋洋地開口，攬住他的肩膀道。
    江宇臣掃了他一眼：“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會被圍堵呢，在主城應該用不著執行這種任務吧？”
    柳清寒一本正經道：“我是他們的領導，這種任務當然是我去了。”
    “主城在所有基地中一般占據的都是指揮位，很少會派人執行高危任務，而拿這種任務的一般都是東南基地，東南基地那邊一般能執行這種任務的也是他們的固定特工，也就是說……”江宇臣把臉湊上前，“你現在的名片已經掛到東南基地了？”
    “……”柳清寒有些汗顏，“嗯。”
    江宇臣平視著他：“總部不應該會那麼輕易放棄你的，你是他們不可多得的人才，為什麼會舍得把你放去東南基地？”
    “因為……”柳清寒無形中感覺到一股壓迫感，江宇臣看起來沒什麼表情，但這架勢就像是在審判他一樣，“是我主動申請的。”
    江宇臣靜了一會：“因為我？”
    柳清寒沒再說話，靠在他的肩膀的腦袋傳來平穩的呼吸聲，胸膛隨著呼吸的頻率而輕微地起伏著。
    江宇臣也沒再多問。
    至少他確定了一件事。
    當初在荒原上的那些話不是開玩笑。
    電車到了之後，迷迷糊糊的江宇臣被叫醒：“醒醒，我們到了。”
    “好。”他睡意朦朧地睜開條眼縫，被柳清寒牽著手走下去。
    在看清不遠處站著的兩個人，江宇臣瞬間睡意全無，迷茫中又夾雜著一絲絲的震驚。
    昨天他告訴貝格爾自己和柳清寒馬上要回主城的消息之後，她便盛情邀請了他們去自己那裏吃火鍋，說是老Q親自下廚。
    她本來還打算親自去接他們，但剛好碰上培育中心的值班，便遺憾地放棄了這個想法，說是安排了另外兩個人去。
    江宇臣本來是沒有過多的關注這件事的，直到下車之後，他看到欄杆後站著的許月言和裴青楓，神色有了片刻恍惚。
    這倆手牽手站在那。
    江宇臣按著跳個不停的眉心，看到許月言衝上來，笑著向他揮手：“博士！我好想你！”
    她身著鵝黃色的長裙，長發挽在腦後，笑容真潔明快，能看得出是發自內心的。
    “慢點！別摔了！”後麵胳膊上搭著外套的裴青楓邊走邊喊道。
    江宇臣回頭瞧了瞧柳清寒，對方眼底的疑惑不比他少。
    “嗯，我也很想你。”他不怎麼熟練地展開雙臂，穩穩接住了許月言。
    “你終於回來了！”許月言笑得眉眼彎彎，陽光下她仿佛在發光一樣耀眼。
    江宇臣：“……”
    他一時半會還不能接受她的熱情奔放，隻抿唇笑道：“抱歉。”
    裴青楓到底有什麼魔力，把連江宇臣都治不好的許月言給隻好了？！
    他知道許月言一直都有心理問題，扭曲的童年經曆讓她格外的痛恨alpha，當時在培育中心時的心理教官就跟他說過，支撐許月言活下去的是內心滔天的恨意。
    接下來的一路江宇臣真正感受到了許月言的話嘮屬性，像個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地跟他分享趣事，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微笑著點頭。
    柳清寒跟在江宇臣身後，有一句沒一句的和裴青楓閑聊著，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突然從口袋裏摸出通訊器撥了個號碼，接通之後那欠欠的語調有種鬆弛感：“喂？我們快到了，家裏有些什麼菜？要買點帶上去嗎？”
    江宇臣聽到Q幽怨的聲音，伴隨著噼裏啪啦的打字聲傳來：“我還沒下班呢，你們要是到了去樓下超市看看，想吃什麼菜就買點帶去，我給你報銷。你霜……貝格爾應該到家了，讓她給你們做……誒算了，還是放著吧，你們把菜處理好就行，等我回來弄。”
    柳清寒“嘖”了一聲：“你怎麼比我還忙？”
    “沒辦法，可能是我太優秀了吧。”他的聲音帶著不可覺察的笑意，“行了不說了，我要去校對文件了，你們趕緊的去超市，有事給貝格爾打電話。”
    柳清寒：“行。”
    電話掛了之後，柳清寒問他們有沒有什麼想吃的菜。
    江宇臣支著頭想了一會：“可以買點香菇之類的幹貨吧？”他沒吃過幾次這個東西，但之前看到餐桌上有一部分也是這些菜。
    許月言就比較熟練了，給柳清寒報了一堆菜名：“蝦滑，毛肚，腦花，鴨腸，肺片，金針菇，還有牛肉片。”
    柳清寒眉頭跳了一下：“你怎麼好像很熟練的感覺。”
    “之前在貝格爾家裏吃過很多次了呀。”許月言眨眼笑道。
    最後裴青楓和柳清寒兩個人在超市溜達了半天，除了把剛剛提到的買了，還又買了三斤橘子。裴青楓很少見柳清寒那麼豪放式的消費，問他：“怎麼今天買那麼多？”
    柳清寒的語氣很自然：“因為有人給我報銷。”
    裴青楓一下子就猜到是誰了，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江宇臣和許月言剛出電梯，迎麵而來的是對門貼著的十分喜慶的春聯，門的正中央貼著一個倒著的福字。
    江宇臣不由得一靜。
    他的記憶不受控製地響起一個聲音，一個女人站在門口笑著朝他揮手，聲音大得能把樓道掀開。
    但這個人的臉是模糊的，他努力想看清，但他越想要看清，這張臉在他記憶裏就消失得越快。
    他的直覺告訴他自己絕對來過這裏，但他想不起來太多關於這個地方的記憶了，就像是被折疊了一樣，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從他的記憶裏消失了。
    那個人是誰呢……